她眼睛半睁着又像在乱动,就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说不出来,但又不肯放弃。我就在旁边,等着她说出来。”
许:“我想,我知道她要死了。可是只要她能说一句话就行。‘生日快乐’,或者‘来啦’。我只想要她无论如何也要跟我说一句,证明她不恨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自私,我妈快死了我还只想着自己呢。”
安鲤:“不是的,你还是别说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许:“但我等了好久,她突然动了动嘴,我以为她要说了,就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她嘴里吐出一块暗红色的血痰,一直流到耳朵后面。然后她就死了。她最终也没原谅我。可是比起伤心,我更觉得不甘心。我这人真是……”
安鲤感觉心口像是让人给怼了一拳头,嗓子哑了:“许少卿!你别说了!”
许少卿却好像非要把这个故事讲全不可:“除了害死我妈,还有我爸。他从那天开始必须每天吃降压药才能控制血压,还一直觉得是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家庭和我的教育,才让老婆死不瞑目,天天神经兮兮的。我大概就是那种生下来讨父母债的鬼。”
安鲤想掀开被子,想看看对方的脸。但许少卿制止了他。
“很热了。关掉那个暖器。”
于是安鲤就听话地转过去,从被子里探出身体,关掉了暖器的电源。周围又是一片黑暗了。
许:“所以,我当时年纪不大,但并不无辜。冷血,变态,自私,讨债鬼,全是我。这就是我,前跟你说的时候却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知道了吧。满意没?”
安鲤跳下床就跑到洗手间去。
他坐在马桶上无声呜咽了一阵,许少卿才慢悠悠出现在厕所门口,抱着胳膊看他泄愤一样扔了一地的纸球。
“至于吗。”许靠在门口,盯着安鲤,“让我说的是你,不让我说的也是你。真的至于吗。情绪这么丰富吗。”
安鲤撕下两节纸按压眼睛。
安鲤又擤了一个沾满鼻涕的纸球,狠狠扔在地上。
他听见嗤嗤的笑声,抬头看见许少卿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安鲤突然不想省着用纸了,他一下撕下六节叠起来痛快地擦掉突然涌得更凶的眼泪。
许少卿笑得更大声:“安鲤,你真好玩。你怎么这么能共情呢,平时去电影院是不是你看电影人家看你。”
直到把这六节也浸透了,他扔掉,说:“笑个屁!你随便给自己下了那么多定义,谁承认了。你母亲对你多好,多挂着你,你就这么说自己?一想到我死掉以后我的孩子这么想自己,这么过日子,我都会心痛得再死一次。”
许少卿无言以对。沉闷一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