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是低声的笑，慢慢地，肩膀也开始颤抖，最后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几乎有些放肆的笑声。

他想。

愚蠢的泽维尔，多么自负的人啊！

他不会知道，在那之后，自己又偷偷尝试了数次恶魔召唤仪式。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但他相信，莉娜一定还活着，藏在某个地方，密谋着什么，盘算着什么，抑或是在寻找新的猎物。

她只是不愿意也懒得回应自己的召唤罢了。

而这些灰烬，或许是她的头发。

没关系，至少也是她的一部分。

我会等着你的，等你再次出现，无论你要做什么，无论你成为什么。

我曾向你许下承诺，愿意向你分享我的王冠、财富和荣耀，而你都拒绝了。

那么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如愿逃走，不会再让你……抛弃我。

他再次看向瓶中的余烬，陷入了沉思：要把它做成什么，方便自己随身携带呢？

一个月后。

在画室中，纳西瑟斯凝视着自己尚未完成的画作：

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中，手握权杖的光明圣子站姿庄严，雪白镶金线刺绣的长袍笼罩着淡淡的柔光。在他对面的十字架上，被缚的魔女头颅低垂，被锁链缠绕的手腕鲜血淋漓，被风吹起的黑袍下摆露出一截暗红裙摆。在兜帽的遮掩下，魔女的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只露出精巧的鼻尖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教廷委托的庆功画作《被处刑的魔女》。

至于泽维尔会喜欢这幅画吗？管他的。

纳西瑟斯环顾画室，这里随处散落着许多画作，有完成许久的，也有颜料未干的，画中的主角无一例外都是拥有一头棕色长卷发的女人。

怀抱玫瑰的女人，手握筹码的女人，举着酒杯的女人，安静看书的女人……

但每一个人的脸上，原本眼睛的位置都只描绘了眼眶的轮廓，四下望去，一双双空白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可怖，好似在凝视着画框外的虚空。

记忆的碎片又一次涌入脑海，感受着这一个月来日复一日熟悉的煎熬，纳西瑟斯抓紧了自己的手腕，指甲深深嵌入皮肤的痛感让他稍稍清醒。

这些属于恶魔的记忆，因为无法被清除，便被她当作无用的垃圾丢给他。

其中的爱与痛也一并被他接收，让他总在每一个夜晚被迫咀嚼每一个细节，也像蹒跚学步的婴儿，在反复的体验中习得了人类称之为爱而非掠夺或欲望的情感。

可越感受到人类少女莉莉的纯粹与善良，就越发勾起他关于魅魔莉娜的回忆，两张相同却并不相似的面孔在他的脑中纠缠：悔恨、内疚、渴望、嫉妒、悲哀……种种情感缠绕着他，撕扯着他。

这些碎片总是突然出现，有时候是重复的内容，有时候是新的片段。

在这些记忆中，他把握到的可悲事实是，或许他渴望的幸福的确曾经触手可及，在人类与魅魔的两段人生中，他曾有数次机会去扭转命运，以笨拙的姿态察觉爱和学习爱，而他一次次与正确的选项失之交臂――他选择了傲慢、残忍、自以为是和对爱意的拙劣模仿，也一次又一次，亲手将自己推出了存在可能性的轨道。

毫无希望的失败不会让人遗憾太久，最耿耿于怀的，往往是看似差之毫厘的错过。

正因如此，他的痛苦才如此漫长，而他甚至没有能力选择遗忘。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所谓的记忆其实并非真实。而是前世的顽强社畜利用系统自带的视频剪辑软件奋战好几个通宵的杰作。

裁剪、删改、偷换情绪，最终改写故事。

一种可持续发展策略。

至于泽维尔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