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比黑暗的囚牢中，黑发的少年用空洞的眼神抬头仰望着狭小且唯一的通风口，从云翳中洒下的浅薄月光依然公平地眷顾着每一个人，包括作为囚徒众叛亲离的他，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白璧蒙尘般的脸上是易碎的悲哀。

他努力捕捉风中传来的每一丝响动，试图从中找到可能的线索，但此地和神圣的祭典实在相距遥远，他能听到被神术放大的声音的痕迹，却听不清话语的内容。

那些模糊的字词声音缥缈，语气庄严而沉重，最后徐徐落下尾音。

他听到齐齐的叹息，然后是静默。

到底发生了什么？

泽维尔咬着下唇猜测。

下一秒，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停在铁栏外。

“谁？”

“请您和我一起离开，圣子大人！”

是约书亚的声音，泽维尔下意识地忽略了她语气中的焦急。

“我可以回去了吗？”泽维尔满怀期待地问。

骑士的剑砍断了门锁，她毫不犹豫地冲进来，抓住了泽维尔的手。

泽维尔有一瞬的恍惚。

从少年时代到现在，他们认识七年，到今天才第一次完全握住对方的手，连掌心都紧紧相贴。

“他们说……您和恶魔交战，身受重伤。”

泽维尔霍然抬起头，无法对焦的双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对教廷的做法太过熟悉的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此前一直没有现身、他以为已经像其他人一样背叛自己的约书亚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

圣子的堕落不能公之于众，以免动摇信仰。受伤只是一个铺垫，等权力交割完毕，他们或许还会试图从他嘴里撬出一些残存的利隐蔽益，直至他所拥有的一切被瓜分殆尽，那之后，已成为教廷隐秘污点的他将被抹去痕迹。

活着就有暴露的风险，一个为教廷奉献终生的死去的圣子，比一个染上黑暗又毫无用处的活人更符合整个教会的利益。

换成是他，也会做出这样的决策，甚至他会更决绝、更利落。

正因如此，泽维尔才清楚地知道，事已至此，不会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他不仅被神厌弃，也失去了可堪利用的力量，恐怕就算他此时想投奔魔女，也只会被对方视为累赘。

任何一个理智的信徒，都会选择远离他，和他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甚至痛哭流涕地说自己当初投靠他是受了蛊惑，更果敢的人会迫不及待地参与对他的迫害，主动谋划秘密处刑的方式和细节，以此坚决地展示自己的大公无私和忠诚信仰。

只有彻头彻尾的傻瓜，会放弃垂手可得的利益，原本就和他泾渭分明的伪装立场，冒失去一切的风险甘愿营救他――毫无利用价值的废人。

他问自己：

可以依靠她吗？

可以相信她吗？

相信她萌芽于青涩往日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相信她经历了疏远和分离后，向他宣誓的忠诚？

他有太多的疑问来不及思考和澄明，而此时的他似乎也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力。没有征求他的意见，骑士拽着他向外跑去。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泽维尔被裹挟着一路疾驰，他们好像穿过了箭矢和爆炸，穿梭过几个传送卷轴。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这一路发生了什么，呼啸的风声穿过他的耳畔，骑士的长发被风卷起，掠过他的面颊。

在这仿佛漫无止境的逃亡中，一切都轰轰烈烈又无迹可寻，颠簸、坠落、眩晕……他在漂浮不定的行程中迷失方向，唯一的支点便是和她紧握的手掌。

十指交叠的温度在冷寂的永夜中灼热如焚烧的火星，他只能贪婪地汲取这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