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正和围着开司米披巾的侯爵夫人说话,穿了看上去就很温暖的浅灰色厚绒夫拉克,因为本就身形瘦削,不显得臃肿,反而身姿挺拔,款式很简单沉稳,发尾和每次出席舞会时一样烫卷了,并不过于正式。

台上正在演说的是一位激进派鼓动家,他说得很投入,因为要让后面的人也听清,所以扯着嗓子,脸也涨红了,将全场炒得极热,下方几乎是山崩海啸一样的应和声。

希望下一位不是克里斯,以年轻人的性格,这种演说风格或许会引起反效果,因为情绪调动起来了,开场很难将那些对前一场讨论的声音压下来。

爱德蒙不免担忧起来。

很快,他又看到了那位女助手,她小心捧着什么,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一下撞进了年轻人的怀里,被扶住接过了。

是一杯冰。

现在是十二月。

爱德蒙看着台上嘶吼,口中不时还会冒出白汽的鼓动家,明白过来。

克莉丝打开怀表,算了算时间,拈起几只冰块,嚼碎了,才又拿出一块稍小的,含在了嘴里。

等集会主持说过她的名字,克莉丝已经在一片掌声里走上了木头搭建的高台上,四下里一瞬间就安静下来。

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能沉下心将一大堆数据细致周全整理,大费周章引经据典论证,大学生班纳特说不定是个戴着厚眼镜腼腆的书呆子,即使不这么想,也都只认为是个十八岁的孩子。

来听的理由也各异:有的人认为她只会引述整理,根本说不出什么,所以来看笑话,有的人单纯好奇写出那篇文章的人,最好听出来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当然也有她那篇文章的簇拥,相信她有真才实学。

总之,都是冲着文章来的。

却没想到撰稿人是这么容色出众气质超绝的青年。

不必开口,她已经成功镇场了。

一片阒静里,只有自己突然变大的心跳声,克莉丝望着下方一片陌生攒动、却都盯着她的面孔,深吸一口气,趁着这个机会说:

“下午好,我是克里斯蒂安班纳特。”

这个年代没有话筒扬声器,所以必须靠特殊的发声方式,这在为了学习伪声时,她已经和那位歌剧演员学过了。

声音不大,听着悦耳舒适,即使是空旷的地方,只要四下里安静,就会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每一个词都清晰有力,顿挫有声。

克莉丝选了一个精悍风趣的开场,拿出这次改革里广为熟知的事件调侃,因为极端产生的喜剧效果,在一片轰开的笑声里把自己的主题和意见说清楚了。

“当前境况,还有不少人像那位工人一样,连大家在争取什么都不知道,这恰恰是我们可以争取的,也是发表文章和组织集会的目的所在。”

感觉到整个广场都不再像先前那位鼓动家在时的浮躁激进,气氛变得轻松温和,甚至开始反过来适应她的节奏,克莉丝非常直接转入了正题。

爱德蒙立在人群中,灼灼看着,心中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成功了一半。

克莉丝提前写过讲稿,跟着下方的氛围随性发挥也很多,主要大纲却没变,她既然已经支持改革,就照顾不了大部分贵族的想法,而且他们对这件事,政治博弈多过态度,索性就不管他们。

绅士阶层,她在二姐夫跑理事会那段时间,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资料,工厂主这些中产阶级的态度,她也从桑顿夫妇和工会那些会长们那里调研过了。

至于参与的平民们,他们更多是为了民主,想要争取投票权,自己的立场已经先天站在了这一面,只要不说偏题就足够。

所有在德比郡听过的观点,都被克莉丝提炼好,细细铺陈开,熨到了所有人的心里。

为了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