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觉得自己也是如此。

她……当年的她与当年的自己面对顾祯洺的愧疚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多愧疚，只晓得自己的胸口心口刺痛得很，甚至让她感到头昏眼花，但再多的她就不确定了。

身体的记忆远比头脑的记忆还要来得实在。

程然想明白以后，突然有些不晓得自己该怎么面对顾祯洺。

她想：如果自己的愧疚与痛苦会随着时间发酵或者消弭，那么顾祯洺是不是也是如此？尤其当他发狠了地吻着自己的时候，她想到的竟不是两人在交往时期对彼此的热爱，而是「报复」二字。

虽然他该温柔的地方还是很温柔，但她没在他眼里看到任何一丝欢喜。

程然的心里有些疼。

她不是当年傻呼呼跟他告白的程然，老早就晓得顾祯洺的家庭背景复杂，唯有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光才是──不，甚至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得提心吊胆，生怕彼此的关系曝光以后会对两人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最后还是曝光了。

程然从没怪罪过顾祯洺，也知道顾祯洺一个人背负许多，而当时的他们还只是学生，当初的她也只能选择与他分手，却依旧感到愧疚。

顾祯洺是她的光。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充满光亮，将她灰暗而纠结与一团窝囊的人生照亮，让她终于对未来有了具体的想象。

却是她也不曾后悔与顾祯洺提出分手。

不只是为了受到威胁的自己与程家，还默默地希望自己不要成为顾祯洺的负累。她那时傻傻地想着顾祯洺就算受了伤，也能汲取养分迅速茁壮并且挣脱那些该死的家庭束缚，而现在看来她的决定似乎是正确的。

只是顾祯洺的伤口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愈合，反倒是成为陈年老疤，化为对自己的愤恨。

恨吧！恨吧！

程然忍不住又流下泪水来。温热的泪水被更烫人的浴水给冲去，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应当要第一时间与顾祯洺说开了才是，而后如同从前自己提分手而顾祯洺不得不点头一样，这次她想把决定权交给他。

就算自己失去这份工作也无所谓了。

程然轻而易举地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同时却也哭得愈发伤心了。

而门外的顾祯洺心好疼。

程然的小声啜泣被他敏锐的听力给完全捕捉，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直到听了许久后终于一拍桌子站起来，也没来得及扔下塞在耳中的蓝牙耳机，推开并没有带着锁的浴室门便冲到水下抱住了掩面哭着的程然。

程然哭得更大声了。

他到底在干什么！自己又到底在干什么！

她知道顾祯洺最是心软，而她也应该要如从前一般努力让他放弃自己才行啊！

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脸和顾祯洺正面相对！

顾祯洺将程然完完全全地包在怀中，任着莲蓬头洒下来的热水淋湿了自己一早抓好的发型与西装。

如果是从前的程然定会又哭又笑，说着现在是在演什么电影，超像大雨中相拥的情侣，而后也定会被顾祯洺抱起来一道又叫又闹。

「程然……程然……妳别哭了好不好？」顾祯洺也觉得自己快哭了，她的哭声为什么这么悲伤？「妳再哭的话，我也要哭了！」

两人交往的期间顾祯洺鲜少看她哭过，就是经痛痛狠了的时候还被自己闹时顶多也是红着眼，极少数的几次都是担心自己考试发挥得不好、拿不到奖学金，而哭最大声的那一次则是自己强硬想替她付学费却被她认为自己是在羞辱她而情绪失控。

现在的程然是为什么而哭？

顾祯洺的脑子很乱，当真丁点儿也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