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走了。

他噙着笑转头问小春：“成衣铺子将衣服送过来了吗？”

小春喜滋滋吃着糖，囫囵道：“送了的，做得可漂亮了！”

“驸马，这糖真的好好吃，好甜啊”，他望向涌动人群，羡慕道：“这么多人替他们祝福，他们以后定然幸福圆满。”

方君越微烫的目光跟着渐渐远去的大红轿子，喜色点点褪尽。

他只希望，明天庄雨眠见到自己的尸体时，还能这般幸福。

方君越回到府中时。

下人们正将艳丽的海棠一株一株往里搬。

黄昏铺在海棠花上，美的绚烂。

庄雨眠站在花海的尽头，笑望着冲他招手：“阿越，我将全城的海棠花都为你搬来了，你可欢喜？”

方君越沉默着走近。

庄雨眠猛地入他怀里：“阿越，小春说你把所有海棠都剪断了，也好，去旧迎新。你剪吧，剪掉所有，我亦能再为你寻来千株万株。”

“花海常青，正如你我感情一样。”

方君越没有回答，而是闭着眼最后一次感受着庄雨眠的拥抱。

仆从急声打断了这温馨。

她喊：“公主，翠儿斗胆请公主闹闹洞房，为她增添喜气！”

庄雨眠立刻推开了方君越。

“阿越，本公主去去就回。”

话落，她毫不迟疑地转身，抬步正要走。

方君越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公主，明日是你的生辰，我在春明楼对面那家铺子为您订了礼物，你回来时记得捎带上。”

闻言，庄雨眠激动搂他入怀：“阿越送的，本公主定然欢心。放心，本公主亲自去取。”

“你一定要记得。”方君越轻声道。

那是他定的棺材，明日便要用来给他装殓尸身。

“好，一定！”

庄雨眠头也不回地走了。

最后两个时辰。

方君越召来小春去买他爱吃的甜蜜饯，还要一升米酒。

最后一个时辰。

方君越把库房里所有的豆油，浇遍了满院的海棠。

做完这一切，他点燃了火折子，掷进了花海。

火势微弱渐渐开始蔓延，方君越转身朝寝殿走去，换上了金流丝所制的成衣。

流光溢彩，真美啊。

方君越望着镜中的自己，冰冷泪水滑过眼角，阿爹见到这样俊朗的他，也一定会开心吧。

方君越取来信纸，将诀别信塞入玉枕中。

做完这一切，殿外炙热的烈焰已经四处飞啸。

火舌已经舔近他所在的寝殿。

噼里啪啦乍作声中。

他隐隐听见王府门外，庄雨眠焦急慌乱的嘶喊

【放开本公主，本公主要进去救我的阿越！哪怕是死，我也要同他在一起！我们说好，生同裘死同穴！】

方君越淡淡一笑，纵是下黄泉碧落，他也不愿同她一起了。

他转身朝火海中走去。

黄昏朝霞铺满去路，他一步一步，再未回头。

因为火海尽头，有他的阿爹。

阿爹，我来寻你了。

第10章

庄雨眠发了疯地冲过去。

火势蔓延到整座寝殿都湮灭在火海里，四周升起足以消融一切的浓烟。

庄雨眠拔出长剑将阻拦她的小厮挡在门外，暗哑着喉音，宛若地狱幽魂：“若你们再阻拦本公主，你们便统统给阿越陪葬！”

说罢，便猛地扎进了火海中。

接二连三的木头砸在地面上，闷响阵阵，混杂着破空的刺耳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