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呆呆地望着阿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艰难地挪到桌边,爬上凳子,伸出和狗爪无异的双手,抱住花瓶,贴了贴阿萝的脸。
阿萝呆呆地望着他,感觉到又湿又热的东西爬过脸颊,停在自己的眼皮上。
他像狗一样伸长舌头,一下一下舔舐她红肿的眼睛。
“不要死。”天狗的牙齿被朱能磨细磨尖,说话变得含糊不清,不停重复这三个字,“不要死,不要死……”
他许下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诺言:“总有一天,我要救你出去……”
阿萝轻轻磨蹭着柔软的毛皮:“好,我等着你。”
天狗趴在花瓶旁边,听阿萝哼唱那首《寄生草》。
他听的次数太多,多到已经可以跟着哼出调子。
朱能听见大喜,兴奋得直搓手:“咱们就表演这个!谁也没见过住在花瓶里的姑娘,更没听过畜生唱曲儿,你们俩一亮相,保准惊掉他们的下巴!”
朱能预料得不错。
天狗和阿萝在他们停留的镇子上连演了三场,“朱家班”的名气很快传了出去,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
朱能盯他们盯得很紧,只让天狗哼调子,或是配合阿萝做一些简单的游戏,不许他说话,免得被人看出端倪,惹来麻烦。
天狗试过向看客求助,可他们看他的眼神像看到妖怪,面如土色,拔腿就跑。
朱能发现之后,拿出布满倒刺的鞭子,把他打得遍体鳞伤,自那之后防他像防贼,没事也要拎出来打一顿。
天狗渐渐熄了这方面的心思,每日只守着阿萝,听她说话,听她唱歌。
时间久了,他竟然忘了自己是人,变得越来越像狗了。
朱家班名声大噪,许多有钱老爷派管家递帖子,请朱能上门表演。
朱能尝到甜头,开始领养天生有残缺的孩子,教他们学本事、扮可怜。
残疾孩子没那么多,他就请工匠做了很多木头娃娃,每领一个齐全孩子回来,便让他们挑一个娃娃当玩具。
按他的话说,挑中瞎眼娃娃的,注定当瞎子,挑中跛脚娃娃的,注定当跛子。
这都是他们的命,怨不了旁人。
天狗伏在阿萝身边,听着孩子们的惨叫声,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冷漠。
他们所经历的悲惨遭遇,都是他和阿萝遭受过的。
不,他们绝不会比他和阿萝更惨。
天狗的心里竟然涌上莫名的快感
所有进了朱家班的孩子,都得折在朱能手里,没人能例外。
他们帮他和阿萝分担朱能的怒火和毒打,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坏事啊。
天狗和阿萝跟着朱能搬过很多次家。
许多孩子没能挺过病痛,悄无声息地死去。
朱能很谨慎,为了避免孩子死得太多,引起官府的注意,隔两三年换一个落脚的地方。
他靠着旁门左道攒下偌大的家业,仍不知足,开始逼着天狗到大户人家偷东西。
朱能每到一户有钱人家表演,总要带着澜,生天狗熟悉院子的布局,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
如果这家有值钱物件,他就暗暗记下,隔上一两个月,命天狗趁着夜深人静时分,从狗洞钻进去偷盗。
天狗来去之间神不知鬼不觉,三年间做案十几起,到手数千两雪花银和七八件宝贝,从未被人察觉。
朱能每发一次财,都会给天狗买很多红烧肉。
孩子们羡慕得直流口水,但没人敢从狗嘴里抢东西。
他们既嫉妒天狗,又害怕天狗。
在他们眼里,天狗和阿萝实在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