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安之所以答应帮忙,还有一重考量。
他有预感,这是他和扶桑面临的最后一个难关。
过了这一关,扶桑说不定能够想起自己的来历,恢复原来的身份。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行事。
扶桑和谢承安商量了半夜,听到楼下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她在这伤心欲绝的哭声里,不安地打了个盹儿,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第二天早上,银匠家热闹起来。
村长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过来照应迎儿,名为帮忙,实为监视。
扶桑走下楼梯,看到银匠从猪圈里牵出一头膘肥体壮的猪,正闷着头往它身上泼水。
一股股泥水流到地上,粗硬的猪毛耸立起来。
肥猪从灰色变成粉白色,被几个汉子合力捆住,倒吊在结实的木杆上。
汉子们笑呵呵地在拼命挣扎的肥猪身上扎了一条簇新的红绸带。
看来,它也是今天的贡品。
扶桑朝银匠的卧房看去。
两个妇人围着迎儿,在她的双髻上扎了两根细细的红绸带,又催促她试试新衣合不合身。
大红的新衣,灼痛了扶桑的眼睛。
扶桑转过头,和谢承安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按照商量好的计策,开始分头行事。
扶桑前往河边,探查祭坛的位置。
祭坛并不难找,从她们昨天停放马车的位置,往上游走个三四里,经过一片生机勃勃的芦苇,就能看到扯满红布的高台。
这里果然热闹极了。
村民们或是往来穿梭,往高台上搬运贡品,或是站在河边,紧锣密鼓地排演祭祀的歌谣和舞蹈。
还有几个不懂事的孩子绕着祭坛跑来跑去,尖叫着燃放鞭炮。
天空依然布满阴霾,乌云压在头顶,好像马上就要落下来。
下了一夜的雨,河水比昨日更加汹涌,一波波浪潮不断地拍打河岸,砸出白色的泡沫,场面壮观又骇人。
扶桑留心记下祭坛附近的地形,静悄悄地离去。
她从货郎的担子里挑了一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回到银匠家。
卧房的桌子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和香醇的美酒。
那两个村长派来的妇人吃饱喝足,趴在桌边呼呼大睡。
迎儿不在房间里。
不远处的柴房传来低低的争吵声。
扶桑压住自己的脚步声,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银匠娘子催促道:“迎儿,听娘的话,快钻到背篓里,跟你爹走!等她们两个醒过来,就来不及了!”
银匠也道:“爹带你到城里躲几天,爹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能送你去祭河神!”
迎儿倔强地道:“不,我不走!我要到龙宫和姐姐团圆,我要跟姐姐一样穿金戴银,顿顿吃肉,跟她一起逛花园!”
“啪”的一声轻响传来,似乎是迎儿挨了一巴掌。
银匠娘子崩溃地哭起来:“傻孩子,哪里有龙宫?那都是……那都是大人编出来哄孩子的!你姐姐……你姐姐早就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