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炼成灯油。

外头雨声喧嚣,婉娘的惨叫没人听见。

余诚将她的衣物和骨头从锅里捞出来,埋在贺老大精心侍弄的菜园子里。

他找出她那套湿淋淋的孝衣,摸黑上山,扔到山谷之中,第二日像没事人似的,到她的姨母家接人。

两边一碰面,都说没见到婉娘。

余诚大惊失色,一边使人报官,一边发动认识的朋友帮忙寻找。

几天后,官兵将孝衣带回来。

老人们都说婉娘肯定在山里碰到了豺狼虎豹,被野兽们分吃了。

这种事并不少见,每年都得死几个。

还有的女人被猿猴抢去当婆娘,从此杳无音信。

至于传言是真是假,豺狼虎豹和猿猴是否冤枉,没人深究。

余诚抱着孝衣,哭得几度昏死过去。

众人越发觉得他重情重义,连声称赞。

还有几个蜡烛坊的老主顾,看重他的人品,一口气跟他签了三年的合约。

余诚办完亡妻的丧事,将那锅混和了婉娘血肉的羊油制成蜡烛,分赠给父老乡亲。

说来也奇,这次的蜡烛颜色格外洁白,点燃之后,异香扑鼻。

大家伙都夸余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必能将贺老大的衣钵传承下去。

婉娘的魂魄看到这一幕,怨气滔天,化为厉鬼。

她在百姓们点燃蜡烛的时候,吸走精血,炼成燃料,以他们的躯壳为报酬,招揽山精野怪,为自己所用。

余诚是最后一个死的。

他被漫天白雾中时不时钻出的妖怪吓疯,身体被猛兽撕成碎块,头颅浸入油锅,炸得焦黑酥脆。

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婉娘变得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凶残,逐渐迷失了自己。

她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样的过去,只知道听从本能,猎杀每一个误入团酥镇的行人,延续自己的生命。

直到垂死之际,她才想起一切,抱紧扶桑的小腿,在水中流出热泪。

她张开嘴唇,想问问扶桑

她是不是做错了很多事?

可她究竟错在了哪里?

然而,婉娘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胸腔破了个大洞,嘴里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虚弱无力,浑身冰冷。

这时,扶桑张开手臂,紧紧抱住她。

她贴着她的额头,好像什么都知道,好像能够理解她的苦衷。

婉娘怔怔地想……

这没有道理啊。

她和扶桑是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扶桑的怀抱,为什么这么温暖啊?

婉娘吃力地搂住扶桑的腰,在她的怀里灰飞烟灭。

这时,被扶桑囚禁在井底的谢承安,看到包裹着自己的枝条软绵绵地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