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朱大婶苦涩的表情里夹杂着畏惧,“要不是亲眼看见,我真不相信还有男人怀孕的怪事。”

“那些男人病急乱投医,求我想法子把鬼胎堕下来,可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有几个勉强熬到二十多天,肚子大得跟快临盆的妇人一样,又异想天开,让我给他们接生。”

扶桑听到自己最关心的部分,连忙追问:“然后呢?生下来了吗?”

“从哪个地方生哟?”朱大婶连连摇头,指着自己的腹部,“有一个男人的肚子被小鬼撕烂,肠子流了一地,居然还有口气,一直嚷嚷着他错了,他对不住闺女,挣扎了半天才断气。”

“还有一个男人像疯了似的把胳膊拧下来,塞到喉咙里,把自己噎得直翻白眼,屋子里到处都是血……”

扶桑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婶子,您看见小鬼的样子了吗?”

朱大婶连忙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我又没有阴阳眼,哪里看得到她们?我也不想看见,吓都吓死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有一两回,我倒是模模糊糊地听到了小娃娃的声音。”

扶桑问:“她们在哭吗?”

朱大嫂慢慢摇头:“她们在笑。”

扶桑现在已经知道,为什么南昌府有那么多小鬼了。

她们都是惨死在生身父亲手中的女婴,怨气冲天,因此徘徊在这里,不愿离去。

难怪每个男人的症状和死法都不一样。

有的人五内如烧,吐血而死,他肚子里的小鬼应该是被毒死的。

有的人疯癫痴傻,断臂而亡,他肚子里的小鬼应该是先吃了致傻的药,又被活生生砍断四肢,血竭而死。

有的人呼吸不畅,头身分离,小鬼应该是先被掐死,又被砍了脑袋。

有的人皮脱肉烂,死无全尸,小鬼很有可能像朱大婶讲的故事里一样,坐在铁锅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肉被沸水煮熟煮烂……

客栈老板之所以溺死在尿水里,或许是因为

他肚子里的那只小鬼,那个会捂着膝盖叫痛、会呼唤同伴帮忙的小女孩,生前被自己的父亲丢进尿盆里,口鼻灌满腥臊的尿液,慢慢地淹死。

还有许多骇人听闻的死法,扶桑无法一一得知。

小娃娃变成鬼,也是小娃娃。

她们的头脑简单又直接,自己死的时候有多痛苦,就要让那些丧失人性的男人尝到相似的痛苦。

至于这种鬼缠身的做法会不会伤及无辜,她们大概考虑不到,也没有能力分辨善恶。

扶桑打听清楚来龙去脉,还是一筹莫展。

不捉住小鬼,就没办法跟她们交流,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救谢承安于水火。

扶桑谢过朱大婶,寻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子,以十分公道的价钱租赁了一个月,回客栈接谢承安。

眼前的麻烦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谢承安总躲在客栈,也不是个办法。

她得趁他的肚子大起来之前,把他安置妥当。

谢承安害喜越来越厉害,整整两日水米未进,脚步有些虚浮。

扶桑扶他走进院子,搬来一把躺椅,让他靠在椅子上晒太阳。

她跑前跑后,一会儿晒被褥,一会儿刷洗碗筷,笨手笨脚地煮上一锅白粥,见他的精神好了些,这才说起自己的收获。

谢承安身体虚弱,反应却快,立刻跟上扶桑的思路。

他看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颅顶,道:“藏在我肚子里的这只小鬼,应该被人扎了钉子。”

他见扶桑面露不解,比划着解释道:“刚出生的婴儿,囟门尚未闭合,头骨也比大人柔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