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吃痛,不得不松开牢笼,来回晃动枝条,把她们甩下去。

小鬼们并不恋战,助同伴脱困之后,立刻四散奔逃。

扶桑丧失先机,一只小鬼都没抓住,懊恼得直跺脚。

她回到客栈,看到老板娘吃力地把老板的尸身翻过来,正在擦拭亡夫脸上的尿液。

男人鼓胀的肚皮像是忽然漏了气,变成塌软的面口袋,松弛的皮肤一层叠着一层,肚脐下方还排列着许多炸开的纹路,看起来颇为骇人。

扶桑呆了半晌。

她忍不住想

谢承安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他生性爱洁,容色出众,是个不折不扣的翩翩公子,家世又好,只怕从小到大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

然而,再过一二十天,他就要大着肚子,狼狈又悲惨地死在这家客栈。

谁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

扶桑心中的怒气消散不少。

她帮老板娘料理好后事,独自在大堂坐到半夜,长叹一口气,抬脚上楼。

扶桑走后的这一天,对谢承安而言,漫长得像是过了一年。

他又吐了两回,吐得喉咙火辣辣的疼,呕出一口鲜血,不由心灰意冷。

他知道他说了蠢话,做了蠢事。

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心里话,把扶桑气走。

事实上,心里话在任何场合、任何时机,都不该宣之于口。

因为心里话难听,还因为它会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很多姑娘都喜欢温柔体贴的世家公子。

然而,不可能有人喜欢自私自利、精于算计的伪君子。

他蠢到自揭短处,导致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心血付诸东流。

他一想到这里,就又想吐血了。

可谢承安控制不住自己。

他正在失去对身体和情绪的控制权。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恐怖。

谢承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怀孕的妇人都要经历这样一个阶段。

这样一个“失去控制权”的阶段。

他只感到后悔,感到害怕。

之前的几次遭遇虽然离奇,却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他聪明、冷漠又自负,把那些奇事当成游戏,当成顺手便可以解决的小消遣,从未像扶桑一样与受害者共情。

然而,这一次他变成了受害者,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天色越来越暗。

扶桑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将无声无息地死在这个房间,尸体臭了烂了,也不会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