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平还活着的时候,蒋府门庭若市,何等风光。

沈氏哪一次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热闹非凡。

如今树倒猢狲散,巴结沈氏的女眷们不知所踪,衙役们忙着洒扫官衙,迎接新知府,早把旧主母抛之脑后。

沈氏站在长亭之中,回望城门,脸上满是苦涩。

扶桑发现她悄悄给自己放了脚,走路稳健了许多,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些。

莹莹却没有得到解脱,还按着生母的遗愿,把小小的脚儿裹得又紧又尖,躲在马车里懒得动弹。

沈氏对扶桑和谢承安轻轻挥了挥帕子,淡淡地道:“你们有心了,天色已晚,就此别过吧。”

扶桑跟着谢承安行了一礼,道:“伯母保重。”

沈氏登上马车,朝着血色的残阳缓缓驶去。

第二日,谢承安驾着马车,带扶桑继续赶路。

扶桑不知道的是

过不几日,新知府走马上任。

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望着田地里跪着干农活的小脚妇人,皱眉道:“缠足乃前朝陋习,本朝早就不推崇这一套了,此地的百姓怎么如此愚昧?”

前来迎接的师爷小心地道:“蒋大人认为,缠足对教化有益,能让妇人安分守己,贞静贤淑,也能让汉子踏踏实实地出门讨生计……”

“胡闹!亏他还是个状元!”新知府厉声呵斥,“传本官的命令,自今日起,归临江府管辖的地方一律不得缠足!凡是裹了小脚的妇人,限期三日,全部放足,抗命者棍棒伺候!”

“是,是,是!”那师爷生怕他不喜,点头哈腰,连声答应,“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勾住新知府的脖颈。

藏在马车里的女子娇滴滴地道:“老爷息怒,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新知府面色稍缓,低声道:“我最恨妇人缠足,好好的一双脚,扭籃聲曲成那般模样,脸儿生得再美,腰肢生得再细,调弄起来也没什么趣味。”

他摩挲着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暗暗想道……

此番高升,实在可喜可贺,理应纳几房美妾红袖添香。

也不知道这临江府有没有长着小蛮腰的绝色。

扶桑填饱肚子,仰面躺在马车里,摸着越来越结实的腰身,一句话都没说,好像在想心事。

驾车的谢承安也在想心事。

在破庙中看到妥娘的真面目之后,他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梦里,扶桑面目狰狞,后背和衣袖中伸出的枝条不再柔韧可爱,而是变成了和蠕虫相似的东西。

它们睁开黑漆漆的眼睛,张大满是獠牙的嘴巴,钻进他的胸膛,啃噬他的心脏。

他疼得死去活来,意识却无比清醒,挣扎了很久,也没能解脱。

谢承安知道,梦境是现实的投射。

他对扶桑的畏惧超过好感,已经不想继续招惹她。

他早该想到的。

扶桑的能力和妥娘得到的力量来自于同一个源头。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她为什么可以轻松地将那么强大的力量收归己用。

那么,扶桑是某种恐怖的存在留下的一枚碎片吗?

还是说,终有一日,她将变成恐怖本身?

到那一日,她还能保持她的理智和善良吗?

自己会不会首当其冲,成为妖怪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