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揣着满腹的疑问,抬头看见沈氏的软轿,连忙迎过去,把那套“托梦”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沈氏嫌死尸晦气,连带着也嫌扶桑多事,只远远瞧了一眼,就打发她离开:“这里自有我处理,你先回去吧。”
她顿了顿,又道:“中秋本是团圆佳节,却连出了两件不祥的事,闹得我的心口乱跳,今晚的家宴就暂时取消吧。”
“晚上你和稷生在你们的院子里用饭,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
扶桑恭顺地答应道:“是,伯母。”
这晚,扶桑和谢承安面对面坐在院中,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只觉毫无胃口。
她抚摸着那幅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的双面绣,脑海里一会儿闪过董娇娇的断脚,一会儿闪过单青玉的眼泪,恨不得立时把那个作恶多端的歹人揪出来,杀之而后快。
谢承安沉默许久,拿起一块月饼,从中间掰成两半。
他将其中一半递给扶桑。
扶桑勉强接过,却一口没碰。
谢承安独自吃完半块月饼,低声问:“桑桑,你在怪我吗?”
“我在怪我自己。”扶桑站起身,语气有些冲,“要是我早点找到董娇娇的尸体就好了,要是我早点提醒单小姐就好了,我就是过于相信你的判断,过于顾及你的体面,才会……”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天上的圆月,想起今天毕竟是中秋佳节,不能把话说得太重,强忍一口气,扭头往里走。
谢承安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回屋。
他看到扶桑卸去钗环,把头发利落扎起,换了一身暗红色的劲装,皱了皱眉,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扶桑束紧腰带,挺直腰杆,并不瞒他:“我觉得董娇娇不是第一个遇害的银莲娘子。”
“蒋大人那边不是有银莲娘子的名册吗?我想把去年的名册找出来,看看那些女子都是什么身份,落选之后,有没有离奇失踪的,意外身亡的,有没有像董娇娇一样失去双脚的。”
她转头看向谢承安,下巴微抬,表情倔强:“谢承安,在这两桩案子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离开临江府。”
“倘若你担心蒋大人那边不好交代,就尽早动身赴京。”
“我不是你的夫人,更不是你的侍妾,我会搬出蒋府,用自己的法子为她们昭雪,就算招来蒋大人和蒋夫人的厌恶,也绝不牵连到你身上。”
谢承安的脸色忽青忽白,一时无言。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昔日在家中也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自问这些日子对扶桑已是百般照顾,百般纵容,却招来这么一通挤兑,实在有些下不来台。
再说,扶桑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和分道扬镳有什么区别?
扶桑不等谢承安做出反应,便推开窗户,纵身跃出窗外。
她轻车熟路地摸到蒋修平的书房,看见房中没有点灯,料想里面没人,便绕到屋后,照旧从窗户潜入。
扶桑不敢使用火折子,从袖中摸出一颗桂圆大小的夜明珠。
这珠子是谢承安今天早上送给她的,他当时的语气轻描淡写,只说让她拿着玩。
然而,身边的丫鬟告诉她,此物虽不算价值连城,却也是少见的珍品。
扶桑摩挲着光滑圆润的珠子,按下心中杂念,借着微弱的光亮,一排一排书架翻找过去。
名册并不难找,蒋修平将这几年的册子收归在同一个书柜中。
柜子离书案只有三四步的距离,没有灰尘,也没有上锁。
很显然,蒋修平经常把名册拿出来翻看。
扶桑暗骂蒋修平“老色鬼”,翻出去年的名册,一目十行地察看银莲娘子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