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梦冬眼皮有点沉,她看着正在穿外套准备出门的谭予,
“你要去?哪?”
“咱俩都断了,你管我去?哪。”
发烧真不好受,许梦冬大脑有点迟钝,懵了一霎,又浅浅点了点头:“哦,那你注意安全。听?说今晚又有雪。”
谭予没回答她,推门出去?了。
从?门外挤进来?的一股冷风吹散她最后一丝清明,退烧药发作,整个人困得厉害,许梦冬稀里糊涂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很久,而且并不踏实。
梦里光怪陆离,层叠扭转,全是自己的脸,还有谭予红着的眼。
床前灯光半明半昧,一如人心,也不是非黑即白。
人的烦恼来?源于“不纯粹”,善良得不纯粹,恶毒得不纯粹,夹在当中不上不下才最难受。
经纪公司周总是怎么说她的?
说她是个重情义的人,是个能?豁出去?敢闯的人,可?偏偏心里的底线始终横在那,是戳在她心里的一根针,痛觉时刻困扰她。
许梦冬没有告诉谭予,其实她远不如自己说得那么雷厉风行,那么飒爽。
那一天,姑姑从?许正石手里把她救回来?,她险些晕厥,坐在炕上缓了好一阵,始终是被吓傻的状态。
许正石回过?神,酒也醒了,四十多岁的男人,跪在冰硬的砖地上求她原谅,
“冬冬对不起,老爸错了,老爸不是人,老爸怎么能?说这种话。”
“冬冬,你是老爸的命根子啊!!!老爸不能?没有你啊,老爸就只剩你了啊!!”
他拿起手边的烟灰缸,疯了一样往自己脑袋上砸。
厚重的玻璃烟灰缸,砸下去?,额角登时冒血。
许正石哭喊着,老泪纵横,
“我走投无路了啊!!我欠了四十多万!!还不上我就得去?死啊!!”
“我求求你了,正华,冬冬,我求你们了......”
“冬冬,你救救爸爸啊......”
......
......
许梦冬在梦中哭出声,滚烫的眼泪滑下来?,洇进柔软的枕头。
她怎么能?不爱许正石。
那是她爸爸。
有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要紧?
她一直当他是亲生?爸爸,她是他最乖最骄傲的好女儿。
东北的冬天怎么这么漫长啊。
多年前清明时节的冷风,兜兜转转,再次刮在她身上,透骨的凉。
许梦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中途醒过?一次要水喝,有人把水杯递到她嘴边,宽大的手掌盖住她额头,轻声喃喃:退烧了。
那声音好似从?天边传来?,很空,但很熟悉。许梦冬半梦半醒里意识到,那是谭予的声音。
她无法如自己所?愿的那样,冷心冷血地抛弃许正石,彻底不管他。
也无法拍拍屁股毫不留情地离开谭予。
她还有第二个秘密没告诉谭予在他想着她的这几年,她其实也去?看过?他很多次。在不拍戏的空闲,她用口?罩帽子围巾全副武装,去?北京,去?谭予的学?校,最近的一次,是陪他上了一节课。阶梯教?室全是人,她偷溜进去?,坐在最后一排,隔着错落人群盯望着他,哭湿了口?罩和围巾。
人心太?复杂了,不是骰子上的数字,摇到几就是几。
人间苦痛无限。
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说得明白的。
如果真的足够自私,很多烦恼就会烟消云散......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
许梦冬一觉睡到后半夜,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