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已经开始,电视播着充当背景音,许梦冬和谭予在厨房背对背各忙各的,从厨房窗户望出去,对面楼的人影也都在厨房里打转转,玻璃上雾气很厚,只有家家户户窗上的小彩灯是清晰艳丽的,像深海里的一盏盏航灯。

许梦冬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来了。

“谭予,你还记不记得,咱俩有一次在北京过年?”

谭予顿了顿,低声回答:“记得。”

那是他们高三的寒假。

许梦冬去北京参加艺考,身份证和钱包都被偷了,身无分文,连吃饭钱都没了,派出所帮她联系了旅店,又让她给家里人打电话。许梦冬犹豫了半小时,第一个电话拨给了谭予。

说来奇怪,她那么怕麻烦别人,连姑姑姑父也算在内。但只有向谭予求助的时候她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她在旅店住了一晚上,谭予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在第二天的傍晚敲响了她的门。

许梦冬直到现在还记得谭予那天的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黑色双肩包,连帽卫衣帽子上的两条抽绳耷拉在外边。他从包里拿出三千块钱递给许梦冬,那是他自己攒的钱。许梦冬拒绝,说自己用不了这么多,他执意,再次递过去:

“穷家富路,你都拿着,我不能待太久,我跟我爸妈撒谎去沈阳看辽篮比赛,明天就得回去。”

谭予只能撒谎。

毕竟是两个在成年边缘还在读高中的孩子。

那是谭予第一次有强烈的愿望,他急于年岁的增长,想赶紧毕业,赶紧十八岁,赶紧让他光明正大的保护许梦冬。

许梦冬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是攥着一沓钱问他:“那......你买好回家的票了吗?”

她也没出过远门,也是最近才得知有“春运”的存在。那时离春节没多少日子了,正值春运返乡潮,从黑龙江出发很容易,北京回黑龙江却一票难求。

谭予望着火车站显示余票售罄的大屏幕,愕然又无奈,最后只好和爸妈说了实话,并意料之中地挨了一顿骂。

谭母在电话里指责他胆子大,胡闹,又让他和许梦冬注意安全,实在回不来,就在北京过完春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