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把手覆在脸上。
许梦冬咬住嘴唇,用了很长时间平复心情,然后和大家道了感谢和晚安。
这是她直播近一个月以来唯一一次提早下播。
关上手机,她低头快步走到院子里去,站在院子中央大口呼吸着。
此刻万籁寂静,远处小兴安岭银装素裹,沉默无声。兴许是因为到年下了,风雪都不来扰人团圆。
许梦冬缓缓蹲了下去。
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星星它不说话,低垂照墙根儿。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一抖一抖,难以抑制地哭出声。
大雪终会消融。
身后传来脚步声,停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许梦冬狠狠擤了下鼻涕,抹把脸,回头,看见谭予倚在门框上,他不打扰她,也不拆穿她的眼泪,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角笑意呼之欲出,
“这点儿出息。”
鞭炮
循序渐进、细水长流这种道理在许梦冬这儿是不存在的。
铺垫了这么久终于卖出一单,好似给她打了鸡血。
她先是提出要增加直播时长,从每天的四个小时增加到十个小时,少睡点没关系,要趁热打铁。然后告诉谭予,她过年不休息了,大年三十晚上也要照常直播。
兴冲冲的眼神,眼睛里泛着红血丝。
谭予皮笑肉不笑地朝她竖大拇指:“嗯,真厉害,要跟春晚抢收视率了。”
转头就把厂房电闸拉了。
整个基地只剩菌房的保温系统还在无声运作着,打更老大爷也在腊月二十九这天回家去了,厂房空无一人,落锁的大铁门上贴福字和对联,红彤彤的特别显眼。谭予给大爷包了红包,每个工人都有,自然也不会落下许梦冬。
图个好彩头。
中国人的习俗,没有什么事情比过年还重要。
“走吧,回市里。”谭予扫去车顶的积雪。
他的越野车后头也贴了车对子,车行万里路,人车保平安,是韩诚飞帮他贴的,贴的七扭八歪。
许梦冬攥着红包,半张脸藏在厚厚的围巾后面,打了个呵欠。
“你回吧,我就在这过年了。”
谭予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镇上过年?自己一个人?”
“是啊。”
许梦冬前几天收到了姑姑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放假?姑姑的公婆,也就是然然的爷爷奶奶从吉林白山来黑龙江过年。
姑姑说:“今年过年咱们家人多,可热闹了,你快回来。”
许梦冬也喜欢热闹。
但是人得有眼力见儿。
她把围巾又往上裹了裹,语气轻松,朝谭予笑笑:“我就乐意自己过。”
姑姑在电话里拗不过她,却也明白她,心疼她,只好随她去,给她发了一大笔压岁钱。许梦冬不要,姑姑执意要给,像叮嘱小孩一样提醒她,一个人在镇上要注意安全,去集上多买点好吃的,别亏了嘴。
“你呢?去和叔叔阿姨团圆吗?”
谭予说过,父母如今在广西定居,依山傍水的好气候,好地方。
“嗯,明早的飞机。”
“好呀,一路平安,替我......”
替我给叔叔阿姨拜年。
许梦冬话没说完又咽回去了,不知道该不该让谭予父母知道谭予和自己有联系。
好像没必要。
谭予深深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耳朵被冻得通红,整个人瘦削又孑立,像是北风里摇摇欲坠的树梢雪,没化妆,素着脸,围巾之上只余一双疲惫的眼。
这段时间熬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