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模糊。”谭予坦言,“但我记得你的。”

“啊?我什么样?”

“很漂亮,课间操在你们班队伍前面举班牌,当时班里不少男生问我要你电话号,我没给。”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我妹妹,咱俩是亲戚。”

后来高中毕业谢师宴,许梦冬他们班和谭予他们班刚好凑巧,办在了同一家饭店,同一天,相邻宴会厅。谭予一干同学喝了点酒,一路打闹着往走廊尽头卫生间走,结果撞见谭予和许梦冬在无人的消防通道走廊里接吻,好像十八十九岁拥有无限的精力与热情无法发泄,许梦冬至今还记得的谭予唇舌间淡淡的酒味,那是她头回尝白酒滋味,辛辣湿热。

谭予摸摸鼻梁,笑了:“......把他们吓坏了,他们以为咱俩真是兄妹,骂我禽兽。”

其实不光是谭予找过这样的借口。

许梦冬也这样胡扯过。

那年冬天她远赴北京艺考,丢了身份证,谭予坐了一天一夜绿皮车去“救”她,还被困在北京稀里糊涂过了个年。那天晚上旅店老板请他们吃饺子时也问及他们的关系,许梦冬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抢着开口:“这是我哥。”

“呀,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还不到时候。可相识了那么多年,尽管谁也没捅破,烛火外的明纸透光,彼此心里也都是透亮的。

谭予按照教学楼一楼大厅里摆着的指示牌找阶梯教室的方向,不自觉又攥紧了许梦冬的手,只一下,又松开,他们都有分寸,这里是学校。

身后有清亮女声传来,一下子准确喊出他们的名字:“许梦冬,谭予。”

许梦冬回头,看见一张和印象里相差无几的脸,学校负责文艺事务的舞蹈老师这些年保养得宜,都没怎么变,她几乎是朝许梦冬小跑过来,以拥抱的姿势,然后在许梦冬的怔然中把她抱紧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冬冬啊,老师有多少年没见你了?”

许梦冬回过神来,眼眶也有点热,高三艺考前她不好意思找姑姑姑父要钱参加考前集训,是舞蹈老师帮她在周末一节节补课,从形体,到动作,再到才艺。后来许梦冬上大学后花了一笔钱,买了一条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非常昂贵的丝巾,邮到了学校来,没署名。

“老师知道那是你送的,太贵重了,你才刚上学,那时候哪有钱呀。”

舞蹈老师告诉许梦冬,那条丝巾仍然放在她办公室里,平时不会戴,偶尔有人问起她便说,那是她最得意的学生送的,我那学生了不得,现在是大明星。

许梦冬被说得无地自容:“对不起于老师,我那时候过得不好,也不敢回来看你,没混出名堂,总觉得不体面......”

“可不能这么说,”老师握着许梦冬的手,打断她后面的话,“老师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老师明白你,好了,现在这不是都好了么?”

她看向谭予,又看看许梦冬。

现在都好了。

所有艰难的困境,无人问津的那些苦痛时分,当初你以为熬不过去的所有,其实都过去了。你于一场命运的浩劫中幸存下来,而后会更加珍惜此刻拥有的。

当天许梦冬还碰见了不少熟悉的老师,她终于能游刃有余介绍自己如今在做的事,顺便也介绍谭予,以创业合伙人的身份。也略有遗憾,到场的老同学太少,绝大多数同龄人此刻都在北上广闯荡,这片土地能留住的东西和人都太少了,许梦冬会觉得可惜,但也不无期待,毕竟有和她一样的人,一如她在佳木斯遇到的那些年轻的创业团队。

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

当晚几个人约着一起吃顿饭,许梦冬原本想答应,可没想到谭予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