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是家里最常用的款式,简约素净没有花纹,上面还横放着一把造型精致的细柄勺子。

让周禾无法下定决心立刻给丈夫打电话的原因,是盘子里残留的淡黄色蛋糕碎渣,和盘子边缘一些已经呈风干状态的白色奶油。

周禾最近在悄悄学做蛋糕,昨天她鼓捣了一下午,做了个卖相还不错的试验品,放在冰箱里打算今天吃掉。

而现在,冷藏室搁板上装蛋糕的透明盒子还在,蛋糕却不翼而飞。

与此同时,杨定房间里有装过蛋糕的盘子和用过的勺子,周禾刚才看到真是两眼一黑。

杨定偷吃蛋糕了。

作为一个需要每天打胰岛素维持血糖水平的二型糖尿病病人,杨定昨晚偷吃了一整个 6 寸的奶油戚风蛋糕。

杨定嗜甜,但自从确诊糖尿病,公公婆婆已经明令禁止他吃任何甜品。

周禾也非常自觉,偶尔逛街在外面吃甜品,绝不会带回家。

就连做菜的时候,她都省略了白糖提鲜这一步。

糖在他们家等同违禁品,更别提奶油蛋糕这种大逆不道的食物。

没想到昨天公婆和丈夫离开后,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下,就让杨定在眼皮儿底下钻了空子。

如果昨晚杨定来冰箱找吃的,却看到一个新鲜完整的奶油蛋糕,在所有“监管者”都离家的晚上,他能控制住自己吗?

周禾觉得他不能,因为他一向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身体。

也正是因为他不好好吃药,才导致病情持续加重,以至于需要打胰岛素针剂。

而这个针剂他自己也不乐意打,每次需要周禾调好刻度给他送到门口,等他打完再取出来冷藏。

他不在意,就可以没有心理负担地吃掉一整个蛋糕。

周禾颤抖着拿起手机,搜索“糖尿病病人吃很多蛋糕有什么后果”。

其中一条来自三甲医院医生的回复让她瞳孔微张:

严重糖尿病患者吃过多的蛋糕可能导致血糖水平急剧升高,由此导致酮症酸中毒或高渗性非酮症糖尿病昏迷等急性并发症的发生,危及生命安全。

周禾闭上眼,胸口急促地起伏。

是自己害死了杨定。

是自己做的蛋糕害死了他。

恐惧和自责化成一股股酸楚情绪,冲撞着她的大脑,眼泪不由自主流下。

她不敢去想,丈夫和公婆能听进去她的解释吗?

周禾是个普通人,知道杀人要接受法律制裁。

不过自己这个应该不算故意杀人,甚至不是直接,也没有预谋,只能说是“过失”?

她搞不明白,当务之急,她觉得需要一个脑子清楚的人帮她分析。

深深呼吸了几下,她终于按下了丈夫的电话号码,然而很快就听到机械女声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了,丈夫去国外出差,早已跟她说过那边比较落后,信号不稳定,这一周可能都会是断联状态。

周禾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泻千里,她撑着头,目光往向落地玻璃窗外。

入户花园里她精心栽种的花草沐浴在春日晨光下,姿态舒展,似乎正酝酿着一场盛大的开放。

周禾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

她环顾四周,看到锃光发亮的木地板,柔软厚实的地毯,一尘不染的樱桃木餐边柜,以及墙壁上她精心挑选的抽象风格油画。

相比温柔寡言的丈夫,这栋她细细抚摸擦拭整理过、给了她极大安全感的房子,更让她留恋不已。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如果自己变成“杀人犯”,都要和这一切说再见了吧?

人们会说她是个不负责任的坏嫂子、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