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喧嚣更甚，道指一片飘红，世界加速下沉。陈敬周依然不关心人类前途，贪婪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这一次，她不敢飞身抱住他，就像透过望远镜看到海王星那一刻。

“借我一下你的手机”，陈敬周拿到便给宋微打过去，接通后直接问因因回家没有。

她爸愣了下说，你妈刚出去打牌，又问她是不是忘了有时差。

陈敬周追问电站的事，她爸更是疑惑，“都过去一年了，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陈敬周鼻尖泛酸，无数庆幸到嘴边只有一个“太好了！”

身边的李明诚见她又哭又笑，却不怎么惊讶，安静地等她挂电话。

“你能先借我钱吗，我回 LA 之后还给你。”

他似乎有话要说，她也准备好了解释，但他只是说“没证件你没法坐飞机。”

然后，他开车横穿美国，送她回去。

从上车那一刻，陈敬周就在想给自己一天时间准备，明天和盘托出，做个了结。但直到车开进加州地界，他们都没交谈。

休息站，李明诚忽然说，“你好像变得像之前，我是说更沉稳了。”

陈敬周愣，沉默地移开视线。

“有需要帮忙的，还是可以找我。”

“那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粉橘色加州落日下，男人看着女孩，像穿过无数宇宙，看唯一的一个她。

“这并不是一个遭遇困境的寂寞小女生需要安慰，我没有那么孱弱。”

男人的掌骨僵直成奇怪的角度，藏在口袋里颤抖，几乎无法再克制心中所念。

女孩微笑说，“算了，我还是很喜欢你，但我还有好多其他事要做。”

陈敬周转身往校门口走，穿过熟悉的橘子树，走上通往实验室的路。

忽然一阵风，带着春天的草籽味，从她身后流过，停在她面前。

“对不起周周。”

陈敬周震惊，看他像看自己几天前刚告别的少年，他们都有含泪便更晶亮的眼睛。

少年捧起她的脸，落下吻。

小心翼翼的凶猛，波涛汹涌的克制，她的海王星战胜了时间，让她在两个时空的灵魂融为一体，“李明诚你怎么”

没有回答，还是只有吻。

他有他的时代局限，永远不善言辞，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她明白，她总说她很冬天，但他来说，她一直是唯一的春天。

他的手碰到她的肩胛骨，被纤细的锋利刺痛，“我也回去过一趟，你能相信吗？”

瞬间，陈敬周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不再想问，她在乎的只是他爱她这个结果。

“我相信”，在开往春天的人生列车启程前最后一分钟，她再次跳上他的车厢。

这年寒假，陈敬周回了国，在家没几天便被爸妈带回碱厂参加葬礼。

金老师过世了，享年九十九岁，离去时格外安详，是完美的喜丧。

“她生病之后不太记得人，但我每年回来看她，她都能认出我。”

陈因因在灵堂摆满鲜花，仿佛一场庆典，连金老师远从国外来的家属都惊叹。

陈敬周泪流满面，令所有人费解，她小孩子家都没见过金老师，怎么这么伤心。

等她平静下来，却不见爸妈踪影。

她四处找寻，最终竟在天台瞥见，他们分享一只随身听，犹如一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相爱。

“你看到明诚也回来了吧”，陈因因无奈道，“周周刚落地那晚上就跟我说了。”

声音消弭，一阵静默。

陈敬周支起耳朵，听到她爸嘟囔，“简直是宋子文听说他女儿要嫁孙中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