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年深秋,陈因因收到赵鸿雁辗转寄来的信和一百块钱。
信中让她好好生活,勿念。
这年 12 月,《中英联合声明》正式签署,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将于 1997 年 7 月 1 日对香港恢复行使主权。当晚新闻出来,陈因因喜极而泣,她至少可以在 97 年后见到妈妈。
老陈的案子在多次斡旋下,还是判为玩忽职守,但捡回一条命,有期徒刑两年,以后怕是无法继续当医生。
张素梅再也没和宋斌说过一句话。
随着年底的国营厂改制到来,党委书记重新获得实权,厂长变回主抓生产,宋斌的境地变得尴尬。他更加离群索居,绿房子变成了真正的鬼屋。
陈因因回来过寒假,独自敲开鬼屋的门,再次问宋微在哪里。
“我已经当没有这个儿子,你也不要再找他了”,宋斌看她的眼神带着可怜。
陈因因被气到发笑,痛骂他对老陈和对宋微的所做所为,把嗓子都吼哑。
宋斌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因因终于停下来,他还是那副绅士相,“慢走。”
自这之后,她人生第一次痛恨一个人。
回学校前,陈因因和周锆久违地站到天台上。冷风中,因因俯瞰工人村,各家窗口灯光都更亮了,她却觉得很暗淡。
“哥你知道吗,我之前真的以为咱们厂院很大,跟个城市似的,说是个小国家也不为过”,陈因因叹息,“这次回来发现,原来就那么几步道。”
“你去看过大的地方了,对比出来的嘛”,周锆很明白因因的感觉。
物是人非。
他当然也是想宋微的,“因因,过去的事只是一段经历而已,人生还长着呢,你以后回头看也会觉得,原来没什么。”
陈因因扯出个笑,让自己信服,在时代的巨幅步伐前,小情小爱不值一提。
1985 年春,价格双轨制正式形成,“倒爷”盛行,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达千亿。
陈因因已习惯大学生活。
1986 年春,“863 国家高技术研究发展计划”出台,无数理科院系受惠于此。同年,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核泄露导致三百多万人遭受辐射侵害。
陈因因考到班里第一名,在图书馆找到一本《核动力工程》,开始自学。
1987 年春,大兴安岭发生建国以来最严重的火灾,新上任的总理李鹏亲临现场救灾。
陈因因被在天文社认识的学长追求。
1988 年春,上海爆发“甲肝”,感染人数超 35 万,邓公却坚持到上海,和人们一起过春节。
四年间,无数国家大事接连发生,但在陈因因的个人历史上只是简单一行:1984-1988 年就读于华中工学院(88 年改名为华中理工大学)。
这年寒假,周锆决定辞职,不是工龄够了要考学,而是到广州闯。
陈因因问他是不是为了明敏,他笑着摇头,“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用张素梅的话说,周锆这一走,这茬孩子就都不在厂院了。
似乎一切都随着他们的离开而过去了。
等因因回到武汉时,风里已有春暖花开的气息。这是她失去宋微的第四个春天。
有时,她会怀疑宋微是她的幻觉。可寻找他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生活的一部分。
她总是会无意识地在黄木香下停住,在路灯下听着他录的磁带,左脚向后,右脚划圈。好像所有具体的记忆都随着时间消散,只留下一种感觉。
很爱很爱的感觉,她心已碎的感觉。
阳春三月,准毕业生们都在探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