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应该也听了一些吧,我爸是那种拜师学出来的,中医出身,大伯治旧伤时认识了个自己开诊所的外科大夫,又把他托过去当学徒。”
后来赶上特殊时期,老陈成了赤脚医生,到生产大队边务农边给人看病。那十年,他可谓走遍山野,看尽奇怪的毛病。革命结束时,新闻上说像他这样的医生多达百万名。
而他是其中幸运的,经当初的师傅引荐,加上有大量经验,得以进了碱厂医院。
之后,老陈就不再提那段往事了。他一直觉得野路子不光彩,尤其是和新招进医院的科班生比,自己带他们的时候都没啥底气。
“所以他说不弄那些药了?”
宋微先下车,让因因搭着他手跳下来,“我还挺好奇的,那药真那么神?”
“是啊,黑色一大块糊上去,人立刻就不痛了,但我爸说那药很毒,他年轻时不懂事,图病人好得快才弄的,后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用。”
宋微挑眉,猜到了可能是什么药。
在小东店里对付了顿饭后,宋微送陈因因巷口,听她干劲十足地说,要想新的赚钱门路。
“小彩电”,宋微眯起眼调侃,“你挣这么多钱是要干嘛,不知道还以为你想成富豪。”
“我就是要成富豪呀!”
陈因因毫不避讳,她打小就知道钱的重要性。钱不光能让她上大学,让爸妈不吵架,还能让她拥有自己的家。想到这里,她看了眼巷尾的小院。
“宋微,我跟你说件事”,因因招招手,待他把耳朵凑近,说出从没跟别人提过的心结。
其实,大家都说“陈家院子”根本不对,那是周叔还在时分的房子,张姨给面子,在外都说是老陈的。
但在因因心里,她是搬进了别人家。
“我妈跟我说,深圳那边有叫商品房的房子,只要有钱就能买,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买自己的房子,按我的喜好布置,到时就是我自己的家啦。”
“好”,宋微握住她的手又警觉地松开,在心底补上承诺,我们一起。
陈因因眼睫轻颤,她听到了。
回到屋里,因因嘴角翘起又压下,低着头掩饰却又翘起,再压下,重复动作无数次到夜晚。老陈疲惫归来时,她还在压嘴角,上前拍拍老父亲的背。
老陈以为姑娘心疼他操劳呢,殊不知因因心说,以后就一个人在这入赘了。
中伏快结束时,陈因因再一次把头发剪了卖钱。虽没有上次卖得多,但加上她倒卖玻璃瓶的钱,收入终于破了五十。
周锆开玩笑说,“行啊因因,这可一笔巨款,这不得请我们吃一顿?”
“你知道这钱我费多大劲挣的?”
一个玻璃瓶回收价才五分,还不算她洗干净花的水钱成本,手都秃噜皮了。
宋微心疼帮她洗,差点被老陈看见,赶紧让他再也别来帮忙,他就只能塞护手霜给她。
“不过可以请你吃冰棍”,因因眼睛转了下,“把明敏姐也叫上呗?”
“行啊,不过得等等,等我预赛回来你再请”,周锆前天在文体中心碰见明敏,也说了要去比赛的事。
许是最近光顾赚钱,陈因因听这话才猛感到,周锆期待已久的联赛近在眼前了。但他因为赛期要请假太多,这几天都还得去厂里,无法提前休息调整。
“不用调整,我之前去复查,大夫说恢复挺好的”,周锆做了个投球动作,耍帅的样子一如既往令因因捧腹大笑。
随着她爽脆的笑声,似乎吹来一股风,把前阵子的愁云密布彻底吹散了。
转天下午,陈因因难得没出去奔波,躺在蚊帐里吹风扇。忽然,她感到眼前一暗,抬头朝窗外看,一朵云正像乌龟般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