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寒的水壶出现在窗台时,孙志强正把三姐绣的鞋垫按进祠堂香炉。

灰烬里未燃尽的药方存根突然被穿堂风卷起,正贴在他冷汗涔涔的后颈。

三姐旗袍襟口的水晶盘扣突然崩落,滚进功德箱的缝隙里那里面还塞着张县纺织厂的录用通知书副本。

“明晚公社要放《红灯记》。“薛寒漫不经心地用铅笔帽敲打水壶,弹痕凹槽震落的铁锈正飘向村长茶杯。

他的上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蓝铅笔,笔帽的幽蓝与祠堂梁上褪色的红绸形成诡异对比,像极了前世追悼会那对没人读懂的挽联。

许瑶攥着退婚申请走出村委会时,晒谷场的老碾盘正吱呀呀转着。

薛寒靴子上的新鲜泥印蜿蜒如蛇,尽头是孙志强家后墙新刷的标语“备战备荒“的荒字还带着雨渍,与三姐旗袍下摆的农药渍如出一辙。

暮色爬上供销社斑驳的砖墙时,许瑶发现糖盒里多了颗陌生的水果糖。

玻璃纸上的生产日期被刮花,但糖厂标志边缘的农药瓶图案清晰可见。

她想起前世女儿婚礼上,三姐敬酒时指甲缝里也是这样的墨绿色残渍。

薛寒的烟头在巷尾明灭,烟雾掠过他上衣肩章时,隐约显出个带豁口的镰刀形状。

月光突然照亮他脚边碎成八瓣的瓷观音正是孙家祠堂供了三十年的那尊。

村长办公室的老式挂钟开始报时,算盘珠的碰撞声忽然停了。

第6章 准予离婚

晒谷场的老碾盘还在吱呀作响,许瑶攥着退了色的牛皮纸信封快步穿过供销社后巷。

油墨斑驳的“备战备荒“标语在暮色里泛着青灰,她盯着那个残缺的“荒“字冷笑,前世孙志强就是用这个借口,把家里最后半袋玉米面送给了三姐家。

“瑶丫头!“村长媳妇从杂货铺探出头,往她兜里塞了把炒瓜子,“老支书让你晌午头去趟大队部。”沾着酱油渍的玻璃柜台上,红头文件正压着半块吃剩的桃酥。

许瑶望着桃酥上清晰的齿痕,突然记起前世女儿周岁宴那天。

三姐穿着孙志强买的新衣裳来吃席,也是这样在每块点心上都咬一口,说是替孩子试试甜不甜。

“谢谢婶子。”

她捻起颗瓜子轻轻一嗑,瓜子壳裂开的脆响像极了前世女儿拔氧气管时的咔嗒声。

大队部的松木门板沁着陈年桐油味,许瑶推门时带起一阵穿堂风。

挂在墙上的劳动模范锦旗突然翻卷,露出背面发霉的浆糊印子和前世三姐改嫁时披的红盖头一个颜色。

“组织上考虑过了。”村长拨弄着算盘珠,铁皮暖壶在他手边腾起袅袅白雾,“孙家小子作风问题是该整顿。”

他说话时总盯着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君子兰,那是三姐去年送来的“乔迁礼“。

许瑶的目光扫过墙角铁皮柜,柜门缝隙里夹着半张农药使用说明书。

蓝黑色的油墨洇出个模糊的骷髅头,和前世三姐儿子往她水杯里倒敌敌畏时,瓶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门外传来胶底布鞋蹭青石板的动静,孙志强裹着件洗褪色的劳动布工装闯进来,领口还沾着三姐家小崽子蹭的鼻涕印。“叔您听我解释!”

他额头的汗珠滚进脖颈,在锁骨处积成个小水洼,“我跟王寡妇真是清白的!“

“王寡妇上个月刚扯的的确良布,是你陪着去的供销社吧?”

许瑶慢悠悠展开结婚报告,泛黄的纸页上还粘着前世女儿周岁照的残角,“人家售货员可记得清楚,你非要给人家孩子买大白兔奶糖。“

围观的村民里突然爆出嗤笑。

豆腐西施甩着磨豆浆的纱布嚷嚷:“孙家小子昨儿还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