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举着的煤油灯晃了晃,照亮账本上工整的钢笔字1973年收支明细里,明明白白记着孙家欠许家三百斤粮票。
而三姐手中的借据,落款赫然是1974年春分。
“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三姐突然扑向燃烧的纸钱堆,火星子溅在薛寒的军裤上,“许丫头在供销社当会计,改个账本还不容易?”
薛寒抬靴碾灭火星,战术腰带上的铜扣擦过许瑶手背。
他沉默着解开军用挎包,掏出一沓盖着红星印章的函件。
最上面那张运输调度单被夜风掀起一角,1973年冬月的油墨印鉴,正与账本上的日期严丝合缝。
“去年腊月我在边境执行任务。”
薛寒指尖点着调度单上的红章,阴影里蛰伏的伤疤随着吞咽起伏,“许同志托我捎给孙家的粮票,现在还锁在县武装部保险柜。”
三姐涂着蛤蜊油的指甲突然掐进男童胳膊,孩子吃痛的哭声里混着她变了调的尖叫:“当官的就能作伪证?谁不知道你天天翻许家墙头......”
“够了!”村长烟袋锅重重磕在石碑上,惊飞夜枭。
他弯腰捡起被风卷到脚边的五帝钱,红丝线缠在生锈的铜钱眼里,“这串压棺钱,还是我亲手从许老太爷嘴里抠出来的。”
许瑶浑身一震。
母亲摸索着攥住她手腕,盲杖尖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瑶儿出生那晚,她爷爷攥着这串钱不肯闭眼,说是要镇住许家祖坟的阴债。”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三姐,“老姐姐,偷换借条的人真要遭雷劈的。”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村民甲挤到前面,鼻尖几乎贴上玻璃板:“这账本上的桂花印,跟我家那口子中秋领的救济粮包装纸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村民乙拍着大腿嚷嚷,“去年春荒时孙家还找我借过红薯,说是家里断炊三个月......“
三姐突然抓起供桌上的麦芽糖塞进男童嘴里,堵住他假哭的间隙。
她眼风扫过槐树后的阴影,许瑶敏锐地捕捉到胶鞋碾碎枯枝的脆响。
薛寒悄无声息地调整站位,作战靴钉掌正对着声源方向。
“就算日期对不上......”
三姐的帕子甩出诡异弧度,一枚银镯子“当啷”掉在纸灰里。
“许丫头昨天还偷了我陪嫁的镯子!就在她家炕席底下!”
许瑶气极反笑。
她解开第二颗盘扣,露出挂在红绳上的长命锁。
锁芯弹开的刹那,泛黄的油纸裹着银镯滚落在地,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暂押”二字,落款竟是1972年秋。
“三年前你拿镯子抵债时,我娘怕你难堪特意换了油纸包。”
许瑶弯腰捡起镯子,银光流转间映出母亲凹陷的眼窝,“您要是不识字,总该认得这包点心的麻绳结村里只有我娘会编同心结。”
夜风突然打了个旋儿,燃烧的纸灰聚成小小的龙卷。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众人看见三姐鬓边的白绒花被风掀开,露出底下崭新的红头绳。
那抹刺目的艳红在坟地里摇曳,像极了新嫁娘的发饰。
薛寒突然按住许瑶肩膀。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灼进皮肤,战术手套的尼龙线勾住她一缕碎发。
许瑶顺着他紧绷的肩线望去,发现村长正弯腰捡起飘到脚边的油纸背面赫然是1972年县供销社的糕点价目表。
胶鞋碾碎枯枝的声响骤然逼近,三姐的堂弟王铁柱从槐树后窜出来,铁钳似的手掌直扑许瑶怀里的账本。
他常年扛麻袋的膀子抡起时带起腥臭的汗味,熏得供桌上的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