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周迟声音很喑哑。

他宛若一只重伤的鹰,四肢使不上力,可以说几乎在男人手指上打着晃,两臂撑在玻璃门上,胸膛一起一伏,凹陷下去的背沟里淌下莹亮的水珠。

祁斯贤的眼神在上面停滞许久。

这种时候倘若起了些不该有的欲火,就真遂了周迟口中的“老畜生”。

“我是你的情人,同时也是你的长辈。”他手掌钳住周迟半张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别拿我当外人,什么都不讲,好吗?”

周迟听见他的话,涣散的眼神又重新回笼,冷冷笑一声。

“我怎么确定您和他们不是同一类人。”

这场火灾闹得人尽皆知,那一处藏污的地点也被曝光得彻底,阎承海在火中被烧成一具焦尸,其余几人还在医院里养伤,仍未清醒。

陈嘉行自首后,许多业界有名的大鳄在网上唏嘘不已,营销和网友纷纷开始讨论其动机,众说纷纭,有说陈嘉行贫困出身,快被这群权贵子弟压榨干了,终于借此机会报了仇,还有人自诩清醒,说陈嘉行只是替更高一级的人背了黑锅,他们看来高高在上的权二代也只是有些人手底下的小虾米。

但眼睁睁看着白手起家的陈总跌落到如今的地位,众人不免要感慨一句:世事无常啊!

转眼间又入了冬,北京的冬天寒冷、干燥,四处都是白与棕的交汇,连飘在空中的也不算什么雪花,而是一粒粒小冰雹,砸在脸上刺刺的疼。

周迟从私立医院里出来,裹紧了身上的风衣。

不出意料的话,他这辈子应当不会再和陈嘉行见面。

病床上的男人不是他记忆中的陈嘉行,不过短短半年,男人眼角徒增几条皱纹,发根一点白发生出,看他的眼神似乎掺杂着鲜血淋漓的痛意。

陈嘉行终于养好了伤,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被阎家人送入监狱,阎家不倒台,他会在监狱里以各式理由呆到死。

两人沉默着。

许久,陈嘉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

“北京的天好像总这样,铅灰色,沉闷闷的。”他倏然开口,声音像悬在了半空:“像是总有股化不开的浓雾。”

周迟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窗外,他对床上已判若两人的陈嘉行摆不出什么脸色,应了一声:“是啊。”

“我出生在孤儿院,从前连县都没出过,第一次来北京,觉得哪里都很新奇啊,我想更合群一些,那时候都流行去国贸商城逛,我兜里揣了一百来块钱,十年前的一百多很贵,以为我带够了,结果一看价格,我只能买起一个吃饭套餐。”

“但我不能用兜里所有钱去吃一顿饭。”

“我以为感情也是如此,太计较得失,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求同等回馈,甚至想穷追不舍来证明我的爱。”

“我失眠了很久,深夜里总在想,我究竟是哪一刻真正喜欢上了你,是你在公司门口冒雪也要见我一面那会儿吗?是你在办公室里脱了衣服那会儿吗?还是你在我的公寓里,抱着我的头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好像都不是,但那天我的心脏确实跳得很快,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

陈嘉行从来没在周迟面前说这么多话,但他有直觉,倘若今天不说,也许再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我急于在其他人面前展示你的主权,我怕你误入歧途被人骗了,也怕你陷入深坑再也爬不出来,但其实心中真正怕的,是你头也不回跟着那些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