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后仰,近乎一个半躺的姿势,纤细轻颤的指尖夹着猩红的烟。
“我好像对你说过,我的记录是十六瓶啤酒。”
傅明煦:“说这么多话,不难受了吗?”
林语陌没回应他,自顾自地说,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
“十六瓶……那时候我大概十八还是十九岁来着,我和一个……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呢?朋友?炮友?前男友?都不太恰当,我叫他a好了。”
“那时候刚在京市落脚不久,a生日快到了,他的颜料用光了。对了,a是美术生,第一年美院落榜,第二年再考。美术生怎么可以没有好的颜料呢,我想在他生日时送他一套,二百多吧。”
林语陌换个姿势,正好看到窗外天空的繁星。
“那时候有一家啤酒商做活动,谁喝得最多,第一名五百,第二名三百。我喝了16瓶,拿了三百块钱。给他买了颜料,他很开心,我也开心。”
林语陌平静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地讲述这些,仿佛不是他的故事。
他不喜欢卖惨,略去了很多细节,比如那时候他穷得叮当响,和洛翼舟挤在幽暗的地下室,洛翼舟说考上美院后挣钱养他,买大房子带他和外婆一起住。
他喝完16瓶啤酒吐了一夜,呕出血来,赢得三百块钱吃药花了一百五。
林语陌的脸隐藏于昏暗中,傅明煦看不太清,光影之下林语陌静静地夹着烟,眼睛不知道看向何方。
瘦弱,苍白,了无生气。
仿佛一碰就碎。
傅明煦心脏似被攥紧:“你对他这么好,他人呢?”
林语陌指尖一颤,烟灰落在身上。
沉默。
傅明煦以为林语陌不会回答时
“死了。”
林语陌眼睛眨了一下,看不出哭还是笑:“被车撞死了,挺突然的吧。”
“对不起,”傅明煦道歉,“我不该问。”
“很多年前的事了,问了就问了,没什么。人活着,总是要面对死亡,我早晚会死,”他看向傅明煦,笑了一下,“你也是。”
傅明煦放了一首音乐,旋律欢快轻松,后面的路二人没再开口。
来到医院,林语陌刚下车就脚软直往下摔,他刚想让傅明煦借一辆轮椅推他,身体突然腾空,他被傅明煦拦腰抱起,走进门诊。
林语陌扭过头,眼底通红,再不控制一下就该掉眼泪了。
他的脉搏、心脏跳得极快,扑通扑通仿佛要蹦出喉咙。
医生说他心跳快得不正常。
凌晨的医院里,林语陌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抽血化验心电图办住院手续,这些活都是傅明煦干。
傅明煦每次办完一项手续,回来问他情况。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暖手宝,热乎乎地塞给他,温声细语:“医生说问题不大,别自己吓唬自己。”
医院很大,办手续繁琐,要楼上楼下来回跑。
傅明煦雪白的衬衫被汗水打湿,忙到三点二十,终于办完手续。他推林语陌进病房,从始至终毫无怨言,反而安慰鼓励林语陌。
病房里,林语陌挂了两个吊瓶,护士说他血管难找,扎了两次没找准,手背扎得青一块紫一块。
傅明煦双手叉腰,盯着护士扎针眉头紧拧,终于扎进去时他暗自松口气。
林语陌要禁食,晚上吃进去的东西全吐出来了,胃里空空,先消炎白天做胃镜。
窗外夜色悄悄翻白,李温水气喘吁吁跑进病房。
见林语陌虚弱成了纸片人,急忙问:“怎么回事啊?怎么还胃出血了呢!我就和你说少喝酒少喝酒,你总是不听!我这两天没在京市,看到消息我连夜打车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