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亲王挥开貂裘,金甲刮出刺耳鸣响,虽然眼中也有明显的不舍,可是嘴里却说着狠话:
“本王的种就该死在战场上!”
他忽然摸出半块玉珏,“不像你那短命娘,生个杂种都能......”
玄铁剑鞘重重砸在敦亲王腕骨,玉珏坠进黄沙。恒亲王剑尖挑起染血的平安锁:
“这是沐云及笄礼要用的?”锁面赫然刻着“愿安”,金漆却已斑驳。
敦亲王,竟然也是个如此温柔的老父亲。
敦亲王瞳孔骤缩,沾血的指尖突然痉挛:“还给本王!”
“二哥可知沐云在女学作的《塞下曲》?”
恒亲王将平安锁系回剑穗,“她说'愿为黄沙埋骨客,不作风凰栖梧人'。”
残阳如血,照见敦亲王眼角水光。他猝然拔出发间金簪刺向咽喉,却被玄铁护腕震飞:
“徐舟野!你连成全个痛快都不敢?说这些废话,又有何用!你娘那样的东西生出来的玩意就是上不得台面!”
“沐阳前日托人送信。”
恒亲王从怀中掏出信笺,边角还沾着药渍,“他说'若见父王,请五叔赐个全尸'。”
狂风突然撕开信纸,露出背面徐沐阳的笔迹“爹爹说过要教我驯海东青”。
敦亲王盯着沙地上跳动的残页,喉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恒亲王突然扯断他腰间蹀躞带,十二枚金铃铛滚进沙地:
“沐云说铃铛能引魂归乡。敦亲王,你妄图谋反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日自己心爱的子女会沦落到这个境地呢?”
“你懂个屁!”
暮色吞没最后缕天光时,敦亲王突然嗤笑,这笑声里,除了恶狠,竟然还有一些坦然:
“当年就该让野狼叼走你。”
他任由玄铁锁链扣住手腕,临死,却像是一个快意将军:
“等进了诏狱,记得送坛掺点梨花白的鹤顶红。”
恒亲王扯紧缰绳,战马嘶鸣着拖起囚车,声音有些沙哑,没有回头看敦亲王:
“沐云的嫁妆,臣弟备了十二抬。父母的债,就不让子女承担了,这是我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敦亲王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是终于也没有说一句谢谢。
他斜倚囚车铁栏,金甲残片割破掌心,血珠顺着《破阵乐》的调子滴进黄沙。
他忽然扯开嘶哑的喉咙,唱起先帝最爱的《定风波》,腰间半块螭纹玉佩随颠簸叮当那是七岁猎得雪狐时,父皇亲手系在他蹀躞带上的。
就这样,他戴了三十多年。
“那年重阳宴,本王用狼毫蘸着鹿血写《平胡赋》......当初年纪轻,总想着最终会继承大统,哪里想到如今年近半百,竟然还要被你一个毛头小子擒住!”
他踹开企图塞住他嘴的麻核,沙哑笑声惊起寒鸦,“先帝唯一赏你的龙尾砚,如今还在甘露殿吃灰吧?”
这世间血脉相连的两个仇人,在胜负已分的时候,是最近的时候。
暮色里忽然滚过道闷雷,像极了建元二十年的春猎惊雷。
彼时十五岁的徐舟山纵马接住坠崖的父皇,换得半副銮驾同乘的殊荣。
此刻囚车碾过碎石,他忽然摸出发间半截金簪那是母妃临终前用凤钗熔铸的,簪尾还刻着“吾儿当擎天”的蝇头小楷。
这可是贵妃的簪子,他如今怎么就做了阶下囚了?
他以为,他一定会胜利的……
“金戈断,玉盏凉,谁家麒麟儿郎......”
他猛然拔高音调,破锣嗓子劈开塞北朔风。押解的侍卫突然看见这狂王泪流满面,血污纵横的脸上竟绽出几分稚子神色恍如当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