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鸢尾花,妾身会顾好……你好生去吧,待佣儿长大成人,妾身自会去陪你。”

她曾想过无数次,待自己百年之后,若能与赵顼在阴间相见,定会讲许多藏在心底里的话。

然而历经这些天的变故,于此情此景中遇见赵顼,她已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也无妨。

多年来,她的心上人身边都聚满了人,大臣、宦官、女侍、皇后、妃子。

在大多数时候,朱长金只能站在远处望着他,等着他在短暂回眸时,能与自己相视一眼。

两人间最多的交谈,也不过是些明面上的套话。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经历这样一遭呢?

朱长金想不明白。

要么自己当初选错了路,要么是天地间的道理本就如此,人真是用最贱的黄泥捏成,遇上何事都只能默默受着,不可有半点怨言。

先帝没有作答,他的眼睛动了动,腹中渐渐胀起一个鼓包来,如同雨后的新坟。

“陛下?”

轰!

木门爆发出一声响动,一只黑紫色的干瘪手臂打碎了门,从破洞中伸了进来,径直抓住了钱焘的头发。

出了宫什么东西都次得很,木头做的门,连个行尸的手都拦不住!钱焘疼的龇牙咧嘴,心里忿忿道。

“五哥!”

郝随抬起刀,比划了半天,迟迟没有落下。

“耗子快点儿!”钱焘扯着嗓子叫道。

郝随斩下去,刀锋却歪到一旁,直直砍在了木门上。

门外的行尸用两脚蹬着门,一用力,将钱焘猛地拉回去,整个身子重重地撞在木门上。

钱焘的哀嚎声盖住了外头的声响。

“五哥你别动,我把你头发弄断……”

郝随再度抬起刀,却又犹豫了起来。

钱焘瞥见郝随手上的血泡悉数磨破,脓血粘连着薄薄的暗黄色肉皮,贴在深红色的嫩肉之上。

他之前从未见过郝随失手,无论是幼年时在弓马子弟所,还是送先帝归皇陵这一路,他都表现得像是关帝爷附体一般。

所发必中,所斩必得。

想必关帝爷也有败走麦城那日。

毕竟送灵这一路根本不是给人走的,撑到今日,就算是关帝爷,也该疲累到头了。

这该死的世道!把人逼成鬼。

钱焘知道,自己是个废人,但并非因为进宫前挨的那一刀。

他自记事起,就一直依附在旁人身上。

儿时他喜欢麻糖棍,但羞于启齿,便屡屡撺掇阿姐装肚子疼,让她去向爹娘讨要。

入宫之后,他受不了弓马子弟所的习武之苦,哭着向义父求请,后来才被调去后宫充任内侍。

后来自己跟着灵驾到了永安县,遇上的所有事情,或依赖人群,或仰赖周大人与郝随,或指望太妃一个女流搭救。

从未有一件事,是依着自己的本事解决的。

“烦死了!真他妈烦死了!钱焘你个废物!还不如死了呢!”钱焘又怕又气,哭出了声。

他一边甩着涕泪,一边用脚抵住木门。

“耗子,刀给我!”

郝随迟疑片刻,还是把手刀递给了钱焘。

钱焘躺倒在地上,拿手刀来回锯着那只胳膊,刀刃搓开干燥的皮肉,切断黄色的手筋,最后在坚硬的骨头上摩擦,发出吱吱吱的刺耳声响。

权当在锯木头,权当在锯木头。

钱焘闭紧眼皮,心中默念道。

那胳膊只剩半截骨头时,一声脆响,小臂断开,但手却仍抓着钱焘的头发,五个粗壮的指节像是嵌进钱焘脑壳里一般稳固,任凭他如何拉拽都无济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