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随引着行尸快要跑到水磨时,张若冲才意识到,万安期已经跑远,进了周舜卿那屋。

张若冲见状也急忙追去,谁知刚来到门口,便和跑出来的钱焘撞了个正着。

“妈呀……”钱焘与张若冲双双倒地,钱焘吃痛地嚎着。

他一转头瞥见远处的郝随,惊诧不已。

“耗子!”钱焘打了个滚儿站起身,朝着郝随奔去。

“五哥!”

靠近钱焘时,郝随跳下坐骑,拉着钱焘向屋内跑去。

“快跑五哥!”

“耗子你先听我说……”钱焘上气不接下气。

“先进去,活尸太多了!”

郝随不由分说将钱焘推入屋内,接着用手刀抵住门,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钱焘贴在门边一动不动。

万安期在一旁,轻拍郝随,示意他不要出声。

郝随转过身,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陛下?”

先帝身着满是孔洞的七章衮冕,双腿各插着一截箭矢,一动不动地正立于木床之上。

朱长金与周舜卿一前一后,被逼到床正对着的墙角中。

周舜卿背在身后的手悄悄将长剑拔了出来。

话还需从一日前说起。

郝随与周舜卿一行人在地窖分别后,进入宅邸内继续寻找先帝。

顺着先帝一路淌下的深紫色浆液,郝随在二层屋内的榉木床下找到了他。

那间屋被周舜卿以毒药烟球炸得四分五裂,房梁、瓦砾与尸块散落四处。

听到郝随的动静,先帝并未起身撕咬他,也未再逃,只是静静躺着。

郝随见状,便捡起四根细梁,将梁木削尖,最后掀起床板,将先帝的四肢钉在地板木上。

随后,郝随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将那张沉重的榉木床挪开,又扯下床褥绸缎将先帝层层裹起,最后以麻绳定绑。

彼时夜色将近,追逐周舜卿一行的活尸们要么葬身火海,要么折返回来,在交错的巷道中猎食剩余的活人。

郝随深知,于此般情形下,以自己一人之力,如何也无法将先帝送去皇陵。

若永安县的活尸还未跑到周边州郡,倒是可以向驻军求援。

郝随翻过一个个屋顶,朝着最近的雍丘进发。

他计划着能在路上能遇上差役或巡检之兵士。

郝随幼时在延福宫中学过本朝军务,知晓屯驻禁军都会在夜里,沿驿道轮番巡逻。

然而还未走出半里,他便听见哀嚎声。

循着声响,郝随看见驿道上有一辆马车翻倒,洒落了一地粟米。

一个穿着破麻衣裳,约莫五十上下的农人倚靠着马车瘫坐在地上,喉间不断涌出哀嚎声。

他的腿边,趴着名年轻女子,正啃咬着他的大腿。

一头肥大的骡子在马车另一侧,静静地吃着散落的粟米。

郝随刚拿起弓,但箭筒中的箭矢所剩无几,便又收回,掏出背后的宽刃手刀缓缓上前。

“军爷慢着!”

郝随将要挥刀斩下年轻女子的头颅时,那农人突然阻止道。

“你没死?”郝随问。

“剩口气。”农人答道。

“你可知,她不是活人了?”郝随又问。

“她变成这样,不赖她,赖我……”农人说道。

“你流了这么多血,怕是也没救了。”郝随收起刀,决定不管这两人。

“是我活该,我就不该去坊子里玩牌……不然丫头……丫头也不能让人卖去青楼里……”

“你路上看没看见兵士?”郝随蹲下解开骡子的缰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