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郝随放下弓箭,不解地看向钱焘。

五哥?

周舜卿疑惑地看向两人。

他们肯定认识,而且关系匪浅,所以郝随在看到钱焘后才变了想法,决定与周舜卿一起回地窖。

钱焘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把郝随手中的弓一把夺走。

“你个该天杀的,昨儿一箭把红梅姐儿射死,现在死了还要再给一箭,哪有这般道理啊?!”钱焘教训道。

“五哥,你一直在内宫,有些事你不了解,你若是知道其中缘由,也会和我一样……”

周舜卿从未见过郝随这般顺从的语气,哪怕被五花大绑时,都未有此态。

“我可去你的吧,阎王让人三更死,到了五更还没死成的,都不会再派小鬼儿来整他,一个人咋能杀两回呢?”

钱焘打量了眼郝随,指了指他腰间的长刀。

“用这个,给个痛快。”

郝随点了点头,拿出长刀,走到何红梅面前。

“等会儿……”钱焘又跟上来,将郝随推到一旁,蹲下来面向何红梅。

“红梅姐儿,咱都到这一步了,就别太计较,耗子昨天给你一箭,肯定有他的道理,不是朝廷安排他的,就是太皇太后安排他的,总之肯定不是他本意,你下黄泉就别怨他了,是吧耗子?”

郝随又点了点头。

周舜卿在一旁擦拭自己身上的尘污,听到钱焘叫郝随耗子,对这俩人的关系更好奇了。

一个宦官内侍,一个禁军郎官,一个姓钱一个姓郝,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啊。

“到这会儿我才明白过来,这趟路途不简单……老官家有蹊跷,这个破地儿也不对劲儿……红梅姐儿,你想啊,咱都是爹生娘养,还没长成人就来宫里给人家端屎端尿,路都不是自己选的,就是为了口饭吃,都一样……”

钱焘扶着膝盖,看着在地上挣扎的何红梅,咧嘴笑了笑。

“红梅姐儿,下一世投个好地界儿,可别投生在登州了……不过话说登州其实也不赖,地里长苹果有樱桃的……总之你到时候别着急,多等一会儿,见到好人家了你再投胎,投好了,咱也做一回被人伺候的主子……”

何红梅双手挣开了纱巾,直起上半身来,靛紫色的两眼盯着钱焘。

郝随拿着长刀走到何红梅身后,钱焘摁着膝盖站起身,向他微微点了下头。

长刀自左肩落下,右肩膀走出,横着斩过脖颈。

何红梅的头颅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钱焘本捂着脸,害怕鲜血溅到脸上。

但令所有人震惊的是,碗口大的疮口上并无血流出,只有几根紫色藤蔓似的东西伸了出来,像活物一般四下摸索着什么。

藤蔓触到了头颅,几根交缠在一起,试图将头颅拉回。

郝随又一刀落下,将紫色藤蔓悉数斩断。

片刻后,藤蔓无力地垂下,何红梅的身体也向后倒去。

周舜卿被眼前一幕镇住,他从未想过会有这般事发生,若是提前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先帝送灵。

万安期则看了眼身旁的朱福,朱福正绷紧嘴唇看向前方,豆大的汗珠从他太阳穴不住淌下。

朱福也会变成那样吗?万安期暗自问道。

(二十九)·紫泥海

朱长金清醒过来时,天色正值午后,但冬日的天光本就微弱,既无法温热万物,也没法照进地窖之中。

此前,周舜卿和钱焘以纱巾和木箱,铺成了一张简易床榻,将朱长金放了上去。

蜡烛早已燃尽,郝随不知从哪里取来了一盆乌黑浓稠的油,将蜡烛的棉芯插在其中,充作油灯。

“殿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