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舜卿伸手阻挡,行尸则抱住他肩头,双腿蹬住他胸腹,整个挂在他身上,张着仅剩一层皮的颚骨朝周舜卿咬去。
周舜卿一手抵着行尸额头,一手朝他下颌挥拳,但几拳下去,行尸的脖颈歪了歪,嘴依旧一开一合,作势要咬他。
火势汹涌,烟尘四漫,周舜卿被熏得双眼通红,咳嗽连连。
他将力聚在左脚,将行尸摁到火势正旺的柏木柜前。
火焰燃掉了行尸干枯的白发与两眉,空气里弥漫着炭火与腐肉的混合味道。
周舜卿知道这种气味。
他在边军时,有一回朝廷打了胜仗,占了西夏人不少地,便将新占地盘上的百姓迁回后方的泾州城。
冬日大寒,百姓徒步走了一路,到泾州位于泾原路,今属陕西、宁夏一代时都累得半死不活,不少人得了风疾去世。
开春时,尸体腐化发臭,才被边军发现,遂即焚烧。
数百具腐尸在荆柴上焚烧,黑烟弥漫整个泾州城,气味经久不散。
周舜卿想不到,他此生中还会再闻到这股气味。
他胃里不住的痉挛,随后翻上来一股带着酒气的酸水,吐在那行尸脸上。
随后他两手脱力,被行尸挣脱、扑倒在地。
行尸发疯般咬向周舜卿的脖颈,如同害了疯病
噬嗜的狗。
周舜卿伸手去挡,行尸咬在他小臂的甲胄上。
小臂上的黄铜柳叶掩膊铠甲遮护臂膊的部分经过火焰烧灼,质地变软,滚烫的甲片烫穿内衬,在行尸的嗜咬之下,一片片嵌进周舜卿的皮肉之中。
此类事端若生十次,事中人少说得有九次为行尸所杀,或为烈焰所噬。
但周舜卿生来八字纯阳,命犯孤苦,六亲缘薄,一生劫难无算。
劫数未遭完,老天便不会收他走。
二十年后的周舜卿,因犯重罪被拴在囚车里押去刑场。囚车路过永安县时,周舜卿再度看到了那条熟悉的泥径,新建起的高耸驿站与荒地里一座座无名坟包,让他笑出了声。
押送他的狱卒分了心,囚车摔进一旁的深沟里。而后又发生了许多事,令他终究没有走上刑场。
那时的他才明白过来,他周舜卿命不该绝,或者说,这不是老天爷给他安排的死法,他命里的霉神还要细细地折磨他一生,绝不会让他提前解脱。
行尸张着大嘴,口中伸出数条紫色藤蔓,蛇形般蜿蜒,渐渐贴近周舜卿的脸面。
周舜卿被浓烟呛得两眼发黑,身子也瘫软无比。
他聚起最后一丝力气,挥拳打向行尸,拳头还未触到,胳膊便软了下来。
“不对……不对……不合矩……”
行尸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紫色藤蔓也迅速收了回去。
周舜卿看到,行尸已经站起身,耷拉着半个轻飘飘地脑袋,盯着他的拳头,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
稍稍缓过些力气来的周舜卿,左手向一旁摸索,抓住了地上的剑柄。
“……全错了……不对……这不对”行尸依旧念叨着。
周舜卿看到,行尸并非在看他的拳头,而是他手掌上缠绕的革带。
他晃动拳头,行尸的头也跟着晃动。
周舜卿举起右拳,行尸也昂起头来。
他咬紧牙关,鼓住气,一剑刺了过去。
剑尖自行尸下颌刺入,贯穿颅顶。
逃出驿站半天,周舜卿才想明白,那行尸口中说的“不对,不合矩”是何意。
驿站之前是永安县刘举人的旧宅,那名行尸应该便是已故的刘举人。
周舜卿入屋时身穿甲胄,腰间悬着把宽刃铁剑,又带着两个大头兵,看上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