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期站在吴大昌的头颅旁,提着油灯仔细看着。
“别看了,血乎拉擦的……”朱福想要伸手拉万安期。
“这个头,不是他拽出来的。”万安期指着方才的尸体,笃定道。
“肯定是他,我跟你说,我了解这东西,这位军爷虽然才刚死,但你看他脖子上的伤口,是被枪尖捅破的,死于非命、带着大怨气的人,很快就能起尸。然后大昌兄弟又从他身上掏东西,给了他人气儿,所以立马就起尸,然后见谁杀谁,除非仇人死了……”
朱福缓过来不少,又同万安期絮叨了起来。
他怕万安期看不起自己,所以没说自己和吴大昌一起摸尸体的事。
“若是他杀的,为何四下都是血,而他身上没有血呢?”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响动,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裂开数道沟壑,宛若巨型蚯蚓在地下蠕行。
万安期扶着朱福,朱福扶着半人高的石碑,两人方才站稳。
雪越下越大,鸟羽状的雪片与细小的冰棱一同降下,逐渐蒙住了天地的缝隙。
坟地横七竖八的尸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肢体残断者也用上肢、躯干在地上缓缓挪动着。
(十三)·行尸天子
朱福与万安期对视一眼,万安期指向县府大堂,朱福点了点头。
两人踮起脚,轻声在坟间挪动,像是两个小偷行窃时,害怕惊醒看家护院的狼狗一般。
朱福被一个异物绊倒,头磕在石碑上,半颗门牙被摔断,疼得他倒吸冷气。
几滴鲜血从朱福口中滴落,他捂着嘴强忍着不发出声。
万安期想要扶朱福起身,却被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抓住了脚踝。
“呀”万安期下意识叫了出声。
朱福扭过头,看见土里有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上带着几枚扳指,留着长指甲,几屡发黑的肉缠在骨节上,宛若炖了一整天的鸡爪。
朱福猛踢了几脚,一声脆响过后,那只手断了。
两人继续向县府逃窜,“一颗头”拦住了两人去路。
那颗头似是刚从地里长出来,脖子以下仍埋在土里,眼眶深陷,干瘪的眼皮裂开一小条缝隙。一层薄薄的头发粘连在褐色的头骨上。
头正看向万安期与朱福,上下颌骨微微张合,像是要对两人说些什么。
万安期咬紧牙关,从喉间挤出哼叫声。
朱福瞪大眼睛,嘴角与腮帮子不断抽动,终是忍不住,狠狠骂了一句。
“我日,这他妈都哪年的人啊!”
越来越多的尸首如禾苗般从土中钻出。
衣着破旧、身影佝偻的男女;夭折的孩童;骨瘦嶙峋的老者;半腐、穿着云纹寿衣的前朝尸首。
他们从坟头刨出一条出路,迈着蹒跚的步伐四下踱步,如同春天刚从卵鞘中孵化的小虫。
永安县数年间的逝者,俱在此夜苏醒过来,像第一次来到世上,好奇地东张西望,眼珠已腐化的则用手到处摸索。
而富户的砖石坟茔则比较坚固,只是传出些指甲与石头的摩擦声,片刻后便没了动静。
死在县府公堂的兵士与民夫们行动敏捷,他们聚在一起,不远不近的跟着朱福与万安期,两人走一步,他们就跟一步,两人停下,他们也便停下来看着。
“他娘的……你他娘的……”朱福呼吸急促,忽地瘫坐在地上,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任凭万安期如何推搡,都不再动弹。
“冤有头债有主……玉皇大帝王母娘娘西天佛祖……”朱福低下头,如祷告一般胡乱呢喃着。
“朱福!快起来呀!”万安期急得快要落泪。
万安期打了下朱福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