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万安期扭过头,只见那妇人已抱着枣木箱跳进了河中,不一会儿便沉了下去。

“这怎么给漏了!”

睡醒的周舜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望楼上。

他拿着郝随的宝雕弓,搭上箭矢,箭头对着河面。

片刻后,妇人浮了上来。

她一手抱着枣木箱,一手刨水,渐渐游到了对岸。

周舜卿闭上一只眼睛,拉开弓弦。

一颗铁钉飞来,砸中了周舜卿。

他低下头,看到万安期又捡起一颗铁钉。

“万安期!”周舜卿呵斥道。

“不必杀她!”万安期喊道。

周舜卿抬眼,看到那妇人已经上了岸,身影渐渐消失在河堤后面。

这破孩儿,又给我捣乱,他暗自道。

周舜卿本想借着行尸,来练练自己的箭术,让万安期这么一搅和,行尸跑了,箭也练不成了。

他放下弓箭,走下望楼,质问万安期:“为何不让我杀行尸?”

“她不想吃我们,为什么还要浪费箭呢?”万安期解释道。

“周大人,他说得有理,箭壶里没几根箭了。”郝随似乎也看到了,一瘸一拐地走来,对周舜卿劝道。

“郝随,你好好养伤,别管闲事。”周舜卿不屑道。

周舜卿发觉,自从张若冲死后,身边所有人都和自己对着干。

张若冲之所以死,便是因为万安期和郝随这两人。

待自己回到汴京,得了权势,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

万安期还小,先算了,郝随的话,就想办法把他调去岭南,或是西南诸路,从汴京出发,一来一回就要花去大半载,让他长长记性。

只要把朱长金带回宫,自己连升两级指日可待。

对了,朱长金呢?

周舜卿醒来时,朱长金已不在床榻上,自己刚刚登上望楼,也没有看到她。

“你们有没有看到太妃殿下?”

周舜卿问。

到底盯着他看了多久呢?

朱长金也不知道。

那张脸尽管与记忆中的相差甚远,但朱长金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时隔二十六载,朱长金又见到了爹爹崔杰。

彼时崔杰仍是朱长金印象中的小个子,棕黑圆脸,手指骨节粗大。

但有许多地方已不再相同。

譬如满是褶皱的肌肤。

譬如浅紫色的瞳仁。

譬如下腹上插的那柄鸦项枪。

七岁那年,崔杰从家中离开,去汴京做些木匠活计,从此再也没有归家。几年后,朱长金母亲改嫁给一个姓朱的男人。

崔杰的遗孤便由崔氏变成了朱氏。

朱长金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崔杰。

他消失之后,邻里有说他到汴京给官家修行宫,赚了不少钱,便入赘到一个富户家当上门女婿,留发妻和女儿自生自灭。

对于这些谣言,朱长金是不信的。

倒不是说她相信父亲的为人,而是她知道,富户从来都只会招考取功名的进士做女婿,而不会青睐一个木匠。

朱长金的娘也不信那些流言蜚语,纵使它们编地有鼻子有眼。她觉得夫君之所以没回来,是嫌弃自己没给他生出男丁,传不下香火,便不配称为人妇。

无论是邻里的说法,还是她娘的说法,朱长金都是不信的,她认为,爹爹就是死了。

在朱长金对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崔杰不是在摆弄木匠活儿,就是在外头鬼混。

鬼混有时是去瓦子里赌,有时是和陌生人在船上喝酒,有时是看人家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