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巡视完整个屋子,里德尔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仰面往后一靠,闭目休息了一会。暖气和壁炉都没有开,他也懒得用保暖咒,刚刚稍许流动起来的空气又渐渐凝滞了,刺骨的寒意一重又一重地往下沉,像湿漉漉的海草一样层层缠绕在他的身上。

恍惚间,里德尔觉得自己像是一具死尸,在黑魆魆的深海中不断下坠,越来越深,却永远触不到海底。

睁开眼,他起身打了个响指,房子里的灯一瞬都熄灭了,黏稠的黑暗之中传来了又一声类似响指的轻响。

眼前光芒又盛,不同于刚才吊灯那寒岑岑的惨白冷光,里德尔沐浴在了柔和的暖黄色光线中,周身的寒意也被扑面而来的暖意驱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气。

他回到了木屋的起居室里。

“主人。”家养小精灵迅捷地出现,低垂着头接过里德尔脱下的衣物。盘踞在房门外的巨大蝰蛇也抬起了三角形的头,朝他吐了吐猩红的蛇信,蓝紫色的鳞片花纹闪烁着艳丽的寒光。

“一切如常?”他问。

“一切如常,主人。”小精灵毕恭毕敬地回答。

“纳吉尼?”他又用蛇语问。

“没有……敌人……”担当守卫的蝰蛇尽忠职守地回答。

说不上是安心还是失望,也可能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里德尔抱着花束和纸袋打开了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菲奥娜曾说过,唯一永恒不变的是死亡。

这么多年来,里德尔总想给这句话再加上一条或许还有她的房间。

每天都要光顾的小小房间,似乎连今天的每一颗落灰都在昨天的同样位置。梳妆台上的发梳,换衣凳上的衣裙,画架上的画笔,床头夹了书签的书,衣架上空荡荡的鸟笼,所有东西都纹丝不动。

里德尔想起了汉斯说的话,这里确实一切都像是昨天一样。

包括躺在床上安静沉睡的少女。

把花插进了花瓶里,里德尔坐到床边的扶手椅上,又一次地长久凝视着菲奥娜。

她头戴冠冕,胸前垂着挂坠盒,枕边摆着始终萦绕着淡淡光芒的金杯,在长生药水和挂坠盒的作用下,她的容颜维持在最明艳的样子。肌肤雪白细腻,双颊和嘴唇都饱满红润,覆在眼睑下的淡淡睫毛都像是经过工笔细描,每一根都恰到好处地卷翘着。

她的脸微微侧向里德尔,仿佛在悠然地等待他随时把她唤醒。

这是幻觉。

因为他早已尝试过无数次。

但他仍然握起她的手,轻吻了下她的指尖,柔声低语:“菲奥娜。”

掌心里手如预料中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里德尔望着菲奥娜,无奈地叹了一声,“你再不醒,我就要老了。”

外人都觉得里德尔似乎一直容颜不改,却不知道他在暗中搜寻了多少方法,只为了延缓衰老的速度。

说来荒诞可笑,他以前拒绝死亡,好歹还可以算是雄心伟业,现在却像是个忧心失宠的妇人,惧怕时光残酷,容颜老去。

他曾怀疑过,他对菲奥娜的爱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毕竟爱在菲奥娜那里,也不属于永恒不变的东西。然而,每当他坐在这里,目光从菲奥娜的脸上逡巡而过,他都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爱就像反复淬炼的钢铁,一次比一次锋锐,一次更胜一次坚实。

有时候他会觉得,他爱的已经不单单是菲奥娜本身,而是她所凝聚和象征的某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