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小了下去。

他垂下眼,继续坐回原来的位置上,接着写他那一方奏折。

他划破手腕取了毒鲛血,以血为墨水,一字一顿,缓慢写成,沉重得仿佛压在心上,写一个字,心脏缩紧一个字。

“臣为臣几载,方知君臣之道,为人几载,方得人情之好。臣历西洲风物,如临故里,佐殿下身侧,如获新生,身在梦中,诚惶诚恐。”

一字一句,宁时亭神情端肃,眼神认真,就像他那一次顾听霜出府一个月那一回,他犹豫再三,轻轻在信纸背面写下几个小字,既希望顾听霜与小狼发现,又不希望他发现。

“臣有失职,反思己过。一错无能,屡陷君主于危难中;二错无用,身为毒鲛,身躯孱病错,累赘冗余……最后一错,放诞任性,招致君主绮思,不配为臣。”

笔尖沙沙摇曳,墨迹浸润素白的纸张。

烛火突突地跳动着,热气往人眼睛里燎,熏得宁时亭眨了眨眼。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放下笔。

写完后折好信,在外封题好字,墨痕暗红发亮。

三个字,“请辞书”。

写完后,宁时亭又发了一会儿呆,明明想揉眼睛,但是手指却莫名其妙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微凉的手指碰到微凉的唇,却好像被烫了一下。

是晨间在庭院时的那种触感,少年人眼底沉黑的怒意和情绪如同蓬勃怒张的火焰,烧得他骨肉俱焚,呼吸滚热。

那属于毒鲛的、长久以来无波古井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起来。

宁时亭收回手,低下头,起身将信封放在了桌边。

外面车马备好,仍然是他过来时的那一副车驾,他没有灵根,根骨如同凡人,坐不了那些腾空凌云的车驾,因为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事件,他将毫无抵挡之力。每次出行,只有他一个人要在车上颠簸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