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出现起,他的眸光就一直跟在她身上,眸色深沉幽暗如墨。
随着她的指尖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听着似曾相识的尾音处理,看着她弹琴时微显迷醉的神情,姜绍钧放在膝上的手早已攥得坚硬如石。
等到一曲弹罢,余音绕梁已绝后,姜绍钧才堪堪回过神来,紧盯着她的脸,艰涩地吐出一句:“你是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青黛还不知道的是,高御医与他们分别后,又看了她的背影几眼,脸上满是费解的若有所思。直到走出了酒楼,走到外面的大街上,还在嘀嘀咕咕地喃喃自语。
“父亲,您怎么了?”高御医的儿子见他这宛如见了鬼般的表情,也有些慌,扶着他的胳膊肘问道。
“越看越像……光是面容轮廓像也就罢了,怎么连脉象都一模一样,这可真是奇了怪了……”高御医两道花白的眉毛都纠缠在了一起,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儿子的问题,依旧在反复比对思量这二人。
“但是,一个青姨娘,一个定王妃,无论如何都扯不到一起……”他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语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被擦肩而过的一个高大男子给揪住了衣襟。
“你说什么!?”
男子的嗓音沉厚,又带着困兽般的狠厉,把高御医震得脑袋一嗡,瞪了眼前之人半晌,才认出了他来。
“国、国公爷……”
高御医就差给他跪下了,万万没想到他那些大逆不道的嘟囔正好被当事人之一给听到,一张脸刷白着就要给他行礼,弱着声道:“微臣、微臣不该胡言乱语,是……是我魔怔了……”
卫渊却不耐烦他的磨磨蹭蹭,刚才听到的就算只有只言片语也足以让他神魂俱震,不顾一旁高御医儿子的阻拦怒问,抓着他衣襟的手指已曲成爪状,用力得筋骨突起,“我问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面前的男子鹰眼怒瞪,一双英挺剑眉如刀锋犀利,冷峻的面容混着急切的凶狠,战场拼杀的威压与血腥戾气扑面而来。
高御医疯狂地咽口水,他只觉得他要是不说个所以然出来,下一瞬他就能把他给撕碎!但他所怀疑之事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且其中一人还是身份高贵的定王妃,他若告诉旁人,指不定会惹祸上身……
高御医还在犹豫的档口,却察觉到抓着他衣襟的大手有轻微的颤抖,他小心地抬眼看去。面前昂藏的八尺男儿压在冷硬急迫下的脆弱难以察觉,就似那穷途末路死战到最后的兵士,发现了希望却又不敢去轻易确认。
对上他眼神的那刻,浸淫高门大户、皇宫贵族几十年的高御医忽而心软了,顿了顿后,将他发现的疑惑低声娓娓道来:“大年初二那日我曾上定王府诊治……”
说完之后,高御医望着卫渊根本不敢置信的表情,神色有些同情,和他拱手告辞,“国公爷,这一切也只是我的感觉罢了。死而复……”他磕巴了一下,含糊过去,“这事,着实不可思议,称为无稽之谈也不为过。说不得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老眼昏花后的臆测罢了,还望国公爷勿要告知旁人。”
高御医一家已经沿着花灯璀璨的街道渐行渐远,只剩卫渊一人立在小巷子的阴影中,神情被融入了夜色的黑沉,任凭再亮眼的花灯,都无法照透半分。
0163死而复生(二)
坐在琴后的女子低垂着头,将脸埋在胸前,静默了一息。
似是过了很久又似是只有一弹指,才听到了她清亮如黄鹂鸟的嗓音。
“民女陈初婉,乃淮州人士,现今随叔父定居京城。”
她似乎很不愿意与姜绍钧的目光对上,答话时看起来十分拘谨小心,却不是平民百姓发自于心的对皇权贵族的惧怕倒像是怕被他发现什么。
姜绍钧沉默着盯了她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