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子驾崩、新帝继位的消息放出去后,今日得见此事之人必会回过味儿,认为陆大人之死与皇权更迭有关联,到时闹得人尽皆知,以陆大人这在文人学士中的地位,怕是要掀起轩然大波。
杨肃赶紧趁百姓还稀里糊涂时,将缘由推在了陆眉身上。
他放称陆大人之子与反贼淮王有勾结,淮王被俘获时,朝廷在淮王府中搜出了陆公子卖药材给淮王的账簿,上面都记载得一清二楚,这些药材最后都被淮王用在起兵造反中了。
今日他们出于对陆大人的敬仰,没有立即闯府拿人,只希望陆大人主动将人交出,谁知陆大人性情刚直,认为朝廷怀疑陆家与反贼往来,是对陆家的羞辱,竟气到当众自刎,以死来证陆家清白。
虽然间接将陆大人给逼死了,但至少事出有因,只要及时控住百姓的口风,此事就出不了盛京。
杨肃下令在城中搜捕陆眉,官差也以搜查之名,开始扣押围观的百姓,言清漓与李勉趁着混乱,将跪在地上的陆眉给拉走了。
李勉驾车疾驰向西城门,见官兵正在盘查,他又赶紧转头去东城门碰运气。
临近东城门前,李勉将马车停在一处昏暗的巷子边,下车与言清漓和陆眉说道:“我与东门的校尉吃过几回酒,容我先过去与他说一说,兴许能行个通融。”
李勉将身上的钱袋与银票都摸了出来,只留下一张用来打点,又将玉佩啊、扳指啊都摘了,就连香囊上镶了宝石的吊坠都给拽了下来。
他将值钱的东西一股脑塞给失神的陆眉,话在喉中哽了一翻后才吐出:“青时兄,我只能将你送到这里了,盛京这里你放心,陆伯父与陆伯母的后事,我定会替你操办好,等风声小了,我再嚷求我爹想法子将阿来弄出来,放到我身边做小厮,到时你可得记着回来要人!”
陆眉闻言终于有了反应,慢慢将手中盘缠攥紧,随后低哑着声音向李勉道谢:“李兄恩情,青时铭记于心。”
向来玩世不恭的盛京第一纨绔,何时与他们这些狐朋狗友如此认真郑重过?
李勉鼻头一酸,赶紧仰头吸了吸:“你就放心吧!等出去后,一定要逃得遠遠的!”
言清漓不由对这位通政司司正家的纨绔公子有所改观了,印象中,这个李勉与陆眉同样风骚,喜欢穿一些红红粉粉的衣裳,成日跟在陆眉身边花天酒地,她还暗中给他取过不太好听的绰号,叫红蝴蝶。
她看向陆眉,见他神情黯然,身上已经没了往昔的风流意气,落寞非常。
这种亲眼看着亲人死在眼前,而自己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简直痛入骨髓,她深深体会过,所以她对陆眉感同身受。
她抿着唇,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晶莹泪光,手指轻动,握住了陆眉的手。
没有任何安慰的言语,因为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法令他好过,不如安静陪伴。
陆眉抬眸看向她,眼底微红,却没有像她那般泪如雨下,反还安慰地朝她轻轻扯了扯嘴角:“你也送我到这里吧,陆家之事与你无关,我不想拖累你。”
言清漓摇头,自责心又起:“怎会与我无关,若非我求你卖丹药,你又何须落得一个与淮王勾结的罪名。”
陆眉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即便没有此事,他们亦会找另外一桩莫须有的罪名,你快回去吧,以国公府的能力,想来也护得住你,外头比你想得还要艰难,你一个女孩家就莫要随我吃苦了。”
言清漓抬起头,长睫颤抖,泪珠就噼里啪啦往下掉,赌气道:“你若不带我,那我便自己走!反正我在宫中坏了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陆眉蹙起眉,刚想问坏了何事,余光就瞥见李勉追着阻拦几名城守兵,那几名官兵将他推开,向马车这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