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惠三十二年这一年是极不安生的一年,继春夏 大旱后南边又逢洪涝水患,大坝决堤,数十万百 姓受灾,农民无法耕种,地里颗粒无收,可谓多 事之秋。
盛京乃是天子脚下向来受皇荫庇护,百姓居于这 一方安隅,向来不知尘外风雨,可此次也受到了 波及,最为明显的则为粮价不断上涨,普通人家 已经不能日日食用白米精面了。
以陆翰林为首的内阁学士们主张昌惠帝立即治水 赈灾,奏折堆了一层又一层,早朝也日日充斥着 激昂的文士们口若悬河的苦心力谏,令昌惠帝不 胜心烦。
君王犹豫不决,加之户部短银、国库空虚,此事 便一拖再拖,直至日前南方掀起了大规模的农民 起义,立水、莱庄、阜阳三座城池被起义军占 领,昌惠帝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只是这南下赈灾平反叛乱的人选却令昌惠帝犯了 难,端王与宣王均来请旨,甚至连初涉朝堂的五 皇子也跃跃欲试,可户部却反而捂着钱袋子死活 不松手。
赈灾之事历朝历代都是油水丰厚的肥差,新任户 部尚书张浩起为人中庸,生怕步了夏尚书的老 路,且这是他上任后的头一件大事,力求做的完 善,于是他多番进宫奏请昌惠帝,对南下赈灾的 人选必定要谨而慎之。
昌惠帝也有此顾虑,倒不是他体恤受灾百姓分不到灾银,而是担心这些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银子最后被层层官员剥减,到头来银子花了,民怨却未能平息,那些老古董们就又要日日对他口诛笔伐,皇陵的修建也得搁置了。
于是,斟酌来斟酌去,这差事最后竟是落到了置身事外的麟王宁天麟身上。
自慧觉寺后,言清漓就不再插手朝中事,她不知宁天麟每日都在做什么,只知道这位新任户部尚书实际上是他早在六年前就安插在朝中的人,只不过那时这位张大人还只是一位藉藉无名的户部主事。
原来宁天麟那么早以前就开始布局了。
一时间,言清漓觉得自己除了能帮他治好腿疾外,竟再没多大用处了,就连探听各府消息的差事,也都有暗桩和馥容庄替她做了。
一个冰凉的物体轻轻碰撞她的手指,言清漓低头,裴冲正拿着那只九连环看她。
“解不开了?”她挑眉道。
裴冲这了眨眼,抿唇点头。
他今日穿着一身黑金色小锦袍,坐在椅子上的双腿尚不够触地,脸上的伤口也在结痂变黑,擦了药后如覆着一层混着泥的苔藓,充满了灰败死气,看着令人生惧,可那两只透亮的眼睛却如淤泥中生长出的顽强青草,充满了勃勃生机。
裴冲的伤并不妨碍他行走,可他自醒来后就再未出过房门。
“喝了药我就给你解开。”言清漓向旁边那碗汤药努努嘴。
裴冲微微蹙了蹙被烫掉了一半的眉,眼中闪过不愿,执着的看向言清漓,用眼神说着“我不喝”。
可见她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小小的人儿终是落败,又抿起了唇,将那碗药拿起来乖乖喝了,一张小脸苦的皱在了一起,伤口疼了后又赶紧松开,他抹了抹嘴,赶紧拾了颗果脯塞进口中,又抬眼小心翼翼的看向言清漓。
言清漓摸了摸他的头以作称赞,随后拿起那只九连环,在孩童隐含期待的目光下解了起来。
除了她第一次来诊脉时裴冲与她说过几句话,后来她再来时他都默不作声,听伺候的婢子说,小世孙不仅对她这位“大夫”不说话,就连对侯爷与侯夫人、世子爷与世子妃都不说话了。
就像是被热油烫了脸后,连着嗓子都跟着被烫哑了似的。
言清漓不认为这是惊吓的后遗症,那不过是御医们查不出病因,且病情又无关紧要时的托词,当年她也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