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些厉鬼怨气极大,若不能放过自己、解开心结,便如赤脚行走于沼泽,执念会将魂魄越拖越深,最后彻底淹没,永生无法解脱。”
秦湘娘:“再强大的厉鬼,也无法避免。”
宋之年在学院时成绩顶尖,此刻回忆片刻古地球文学,眉头紧蹙:“超度转生之说?”
秦湘娘点头:“也可以这样理解。”
“百年前,我与知雪枉死,同样化为厉鬼。但他怨气远比我深,这百年间,我尚能带着手下绣娘时常出门散心,他却一直将自己关在宅院。”
“宋公子,你可知晓,他那戏台之上,全是曾经害死他的凌朝人灵魂,无时无刻不在重复生前一切,而他就在一旁看着。”
“他看似日日夜夜在折磨它们,实则是在折磨自己。”
“再这样下去,他会因执念过深陷入沉睡,再无醒来之日。”
宋之年没有说话。
片刻,脑海忽然想起一双坑坑洼洼的指甲。
想起那晚,少年伸着敷过香膏的手,执着地问自己有没有不同。
......原来,他其实很在意那些伤疤。
秦湘娘认真地看着宋之年:“宋公子,你是活人,能活百年。”
“你与知雪有情,若能开解他、令他放下执念,与你好好过完这一生,等你死后,他便也能得到解脱,转生再为人了。”
一人一鬼。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结局。
长街寂静。
月光洒落,秦湘娘一顿,却见面前青年转身,抬眸看向已经恢复的主神。
几秒后,她听见宋之年平静笃定地说:“一生太短。”
“我要我们在一起。”
“生生世世。”
......
洛知雪回到宅院时,守家的纸人们正在咿呀玩闹。
喜轿停下。
少年路过戏楼,身后跟着一长串抱着礼物的纸人,他打开放着棺材的主卧房门。
“这个摆在那瓶指甲油中间,轻点。”
“那个摆在下面的八宝阁里,把花瓶扔了,换成这束仿真花。”
“新衣服挂起来,放这,我待会儿就穿。”
片刻后。
洛知雪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卧房,满意点头。
他迫不及待换上那件宋之年送的新衣服,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忍不住转了个圈。
阳光洒落,银红孔雀纹缎裳衬得少年气色极好,笑起来时仿佛枝头鲜果,美丽生动。
他欣赏许久,才笑盈盈地出了主卧房。
戏楼中,糊着腮红的惨白纸人在戏台上爬来爬去,嘻嘻笑着。
仔细看去,它们手中竟抛着一个个纤细人偶,人偶表情或悲或惧,每个都凝固在死前那一瞬,仿佛正在无声哭泣咒骂,极为诡谲。
戏台上,有数百名食指大小的僵硬人偶。
洛知雪一走进戏楼。
豪华戏台便立刻开始敲锣打鼓,开始上演一出名为《将军娶妻》的四折戏曲。洛知雪没有坐下,静静看了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奇怪。
以往看它们无声惨叫,他只觉得津津有味。
然而此刻,洛知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开始重新跳动。
胸腔里关了一只啾啾鸣叫的欢快山雀,噗通噗通,正满心轻快地想:明日与宋之年见面,他又会送自己什么礼物?
――昨天,他送了他一只毛茸茸的玩偶,说叫什么布鲁兽,是主神自别的世界兑换来的。
――前天,他送了他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听说某个大侠曾用过,剑柄上刻着一枚灼灼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