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离他拜访的客户公司恰巧很近,他车子开得快,甚至闯了个红灯,抵达时警车都还没赶到,远远就看见李扬的汽车侧翻在路边,冒出可疑的浓烟。
开到近前,周盛东把车随意往路边一停,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李扬驾驶的是一辆电动汽车,他在驾驶位上垂着脑袋一动不动,脸上沾了血,看不出任何生机。甜甜坐在驾驶座后面,头颅抵着窗玻璃,也已陷入昏迷。常华整个人都伏在女儿身上,脑袋靠着甜甜的肩,也是纹丝不动。
周盛东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破窗锤,找准点位一通猛砸,窗玻璃碎裂,他探手进去,掰开车门,先把常华拖曳出来,常怀在他怀里毫无苏醒的迹象。周盛东来不及细细查看,将她放倒在草坪上后,马上又去救甜甜,他刚才拽拉常华时,听到了甜甜的呻吟,证明甜甜还活着。
等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甜甜也从车里抱出来后,再想回去救李扬时,火势突然猛烈起来,几乎是一瞬间,整个车身都被吞噬,他围着车子跑了几个来回,实在无法靠近,只能干着急。
警车和救护车先后赶到,将甜甜和常华送往医院抢救。事后周盛东才被告知,常华和李扬一样,在遭受撞击不久后就告身亡。
郊游的回程路上,甜甜靠撒娇拿到了父亲的手机玩游戏,被撞后醒来,发现手机就掉落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于是打给周盛东求救,周盛东及时赶到现场,加上事发时母亲常华的拼死保护,一系列运气叠加,甜甜总算保住了性命。
有很长一段时期,甜甜迟迟无法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总是执着于那个念头如果爸爸妈妈不给我庆生就好了。
周盛东劝她别这么想,“命运这种东西有它的定数,不是说你不做某件事就能避免得了。”
但对甜甜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样的道理实在起不到多少抚慰作用,她最终能够摆脱黑暗,重新生活,靠的是找到了真正的爱好:画画;当然,还有周盛东不计回报的耐心呵护与陪伴。
“信叔今年还是不来吗?”甜甜忽然开口,把周盛东从久远的回忆中扯入现实。
“他,呃,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说今天得去趟北京,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谈。”
周盛东是胡诌的,知道甜甜绝不会去找高信求证。高信与甜甜的关系非常淡,仅限于一些不得不应酬的场合,加上甜甜又不爱抛头露面,高信却是喜欢热闹的人,即便将两人放在一个房间也聊不出兴致,只能徒增尴尬。
但周盛东心里明白,甜甜不是在谴责高信对她关心少,而是在祭扫这件事上,甜甜忍不住拿高信和他作比较,明明他俩都是李扬的学生,在华扬分到的股权也没多大差别,可高信除了头两年出席过拜祭活动,之后就托故不来了,对故师的敬重远远赶不上周盛东。甜甜面上从未有过抱怨,但不代表心里没有怨气。
“老高说,他会另找时间去祭扫。”他又替高信找补了一句。
“是吗?”甜甜语气淡淡的,脸上也瞧不出喜怒。
李扬夫妇被葬在天青山公墓,落葬地址是周盛东选的,半山腰靠上的位置,左右环山,面朝天青湖,风水极佳。
山路有些崎岖,步行到墓地约需二十分钟,甜甜坐轮椅,爬山花费的时间更长,她又不喜人多,每次都是周盛东和任彬陪她上去,两人轮流推她,到轮椅上不去的台阶就改成背她,也是轮流背。
其实任彬一个人背甜甜上去完全没问题,他也有这个意愿,但周盛东每隔一段时间就坚持要替换他,或许,愈接近老师,他内心愈觉歉疚,也就愈发虔诚。
非年非节,墓地人迹稀少,显得格外冷清,李扬夫妇的墓前倒是拾掇得干净整洁,周盛东雇了个坟亲,每周会来墓地洒扫。
他照惯例摆了仪式,和甜甜一起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