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去你家,怎么没听你提起?”
“叔叔一直在外面打工,好多年前因为赌博欠债跑没影了,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周盛东点头,“好,你接着讲。”
“堂哥喜欢玩摩托车,老是瞒着婶婶借车出去玩。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他在南郊开着摩托车撞上一辆轿车,当场死亡。我记得当时判定他是无证驾驶,要付全责,婶婶没有拿到一分钱的赔偿,因为这件事,她差点精神失常。那时我还小,才上初三。后来婶婶回村,跟我奶奶商量,说可以把我转来南城读书,给她做个伴。”
“所以,你后来是在南城念的书?”
“对。”
“你婶婶也在南城?”
舒桐再次点头。
周盛东顿时有不妙的感觉,“你为什么从来不讲?”
“先听我说完。”
“……”
“去年我读完本科准备考研,婶婶忽然接到一封匿名信,说堂哥是死于连带车祸,而且那场车祸是人为设计的,只要能证明这一点,婶婶就可以拿到一大笔人身赔偿。寄匿名信的人还给婶婶算了一笔账,说她最后能到手一百二十万,我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算出来的。反正婶婶很兴奋,她找我商量,说要想办法查真相。”
周盛东越听越不安,车祸、匿名信,这些字眼太熟悉了,针似的扎向他,他的脸色渐渐变了,又忍不住存一丝侥幸,希望接下来听到的和自己担心的不是一回事。
“至于怎么查,信上也写明白了,那个人让我们从华扬集团前董事长夫妇的死因入手……”
周盛东眼前一黑,本能地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明晃晃的阳光仍在头顶照耀着,却再不能带给他一丝温暖,他觉得自己像被一脚踹回某个噩梦,无论怎么奔跑都逃不出来。
舒桐的目光终于落在周盛东脸上。
“婶婶认为写信的人不是胡说八道,因为堂哥确实是死于一场连带车祸,当时有一辆货运车撞上华扬前董事长的轿车,而我堂哥正好驾驶摩托车从那里路过,意外发生得太快,他反应不过来,被翻滚的轿车掀出去很远……周总,这件事,你应该不陌生吧?”
周盛东表情木然,尚未从震惊中回神,“我……我没听说你堂哥的事,一点都不知道还有……”
他脑子里乱极了,理不出一条清晰的线索。但倏忽之间,一个念头从心底飙升上来,令他寒意加深。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查你堂哥的事?”
舒桐没有否认,“写信的人还说,这个设计车祸的凶手,就是事后最大的受益者。”
“就是指我了?”
他语气很冷,舒桐转开视线,“我帮婶婶在网上查过,没有线索可以证明车祸是人为设计的。我劝婶婶死心,但婶婶不肯,她说她就堂哥一个孩子,死了却什么都没有,她心里太苦了。这些年多亏婶婶,我才能读完大学,所以我没得选,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逼我承认,我就是凶手?” 周盛东暴躁起来。
“不是。”舒桐说,“我接近你,是想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嗯?刽子手还是阴谋家?”
舒桐静静地望着他,“我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周盛东浑身躁郁骤然退潮,心里湿漉漉的,想哭,却不知为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很辛苦,而且辛苦很久了。
“谢谢你,小舒……”
“但即便是好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可能是一时冲动,也可能迫不得已。”
舒桐语气依旧温和,然而说出的话却如一把刀子,正中周盛东心脏。他盯着她,想说什么,脑子里却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