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许多人听她说话,婉儿亦在其中,轻勾一只琥珀盏,嘴角挂着她亲切冷淡又一视同仁的微笑。太平则在座边笑得自在,薛绍向来无谓他人目光,自如地从男宾席里过来,为她拆了几壳蟹肉,二人贴耳私语着,不时抚掌大笑。嘉懋在堂前,武承嗣叫人给她送了一套槊勾,她便和几位从前的同窗握槊赌酒玩,萧嫂嫂亦在旁笑着裁断。

筠之本要和嘉懋说话解闷,可想到这是她出月后首次宴饮,自己又不能饮酒,难免叫她拘束,便没有上前,只抱起手炉,往邻近的西池去散步。

今日风极大,吹得晴空万里无云,筠之走到凝香榭,只见岸边置了几张竹几和小凳,一张案上放着数把竹节抛竿,另一案上设了茶夹茶釜等各色茶具及成套的琉璃酒盏,几名宫女守着两方围炉煽风,炉内水酒正沸。

“好风雅,是谁的主意?”

“回郡君,是司言吩咐预备的。司言说,若娘娘饮了酒兴致好,也许会想挪到此处赏花作诗。不想娘娘已经回去了。”宫女一面答话,一面过来搀她。

筠之点头,又问:“可吃东西不曾?”

宫女们纷纷摇头,她笑道:“婉儿其实惦记着你们,但眼下忙于应酬,走不开。”

她数了数此处人头,对扶着自己的宫女道:“请姐姐包八只蟹过来罢,再包些果子。若有人问起,就说我想吃。”

宫女提了食盒回来,筠之拈了一块桂花软糕,自去栏杆边垂钓。只是池水冰凉,半天也不见有鱼儿游将过来,她细细嚼着糕,百无聊赖地看着寒潭中的藻荇在日光下的浮影。

“筠筠果然在这里。”

筠之闻声回头,项元已换了一身角端团纹的卵石紫常服,双手一抄,轻轻跃过栏杆,递上一只红木食盒,还未启盖,筠之就闻见了羊臂臑和八方寒食饼的香气。

他掀摆屈膝,抱拳道:“末将救驾来迟。”

周围的宫女都相顾窃笑起来,筠之双脸微红,讪讪笑道:“姐姐们且去逛逛罢,我、我想和他说一会儿话。”

宫人们渐渐走远,筠之才近他跟前,笑嘻嘻地拂袖:“平身罢。”

项元在她身侧的台阶坐下,问道:“冷不冷?出来也不叫人告诉我。”

“不冷。”筠之搓了搓手心,馋馋地望望食盒,又望望项元。

方才各道菜色缭乱地堆在一处,油腻又乏味,可如今这两道菜放在小小的食盒里,倒显得光泽诱人。那羊臂臑全挑瘦而不柴的精肉,先炸后烤,外酥里嫩还全无膻腥,想必是项元自己片的,咸香的味道配略微清苦的寒食饼,荤素并济、香而不腻,正正好。

“好吃。”筠之抱着食盒一口气用完,歪头问道:“夫君也有散官衔,为什么方才自称末将,而非微臣呢?”

“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微臣听起来是白衣飘飘的仕子,杏园探花,满袖恩香。末将听起来力能扛鼎,却难免让人想到张飞一流,略有些粗鲁。”

项元俯身,捏住她一边面颊,问道:“怎么?筠筠觉得我没上完学,也想要个登科的白衣书生不成?”

筠之忙忙摇头,摆手道:“不要不要。项元文武双全、威风凛凛,新科进士望尘莫及。”

“还有呢?”项元被她夸得压不住嘴角,可仍咄咄逼问。

“还有…还有弓如满月、箭无虚发,行如瑶树、住若山峰,胸怀壮志、腹有奇才,举止英飒、笑谈慷慨。”她说尽了世上夸赞郎君的四字词语,可怜巴巴道:“还、还要夸么?”

“差不多了。”项元低声笑笑,掰着栏杆边落梅的花蕊,掷入湖面,果然有两只鱼儿上来唼喋,蕊心食尽时,只听温吞两声,鱼儿又自在地钻入了水底。

远处宫墙边有两支从隔壁伸来的檀心梅,花枝在凛冽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