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筠知道萨满么?”
“听说过。”她点点头,仍专心修理他的胡须。
“筠筠替我刮面,叫我想起突厥人信萨满教,若是酋长、叶护死去,他们会以刀蛈面,哭葬时满脸血泪交流飞洒。听起来很痛罢,但他们却真心感到幸福。”
“项元怎么知道他们幸福?”筠之好奇。
“因为亲眼所见。”
仪凤三年,突厥车鼻可汗去世。那时项元才十四岁,顽性未褪,和协礼偷偷骑马出关,去看突厥人为可汗送葬。
善无大草原上,云海翻涌如画,及腿高的牧草随风奔腾,汇出一片绿野汪洋。
停灵的庐帐向东敞开,白幔在空阔无际的阳光下飞扬狂舞,哭诉着可汗的斡仁已随生命之神离去。从日出之原,有莫离荒原人、阿瓦尔人和拂林人送来黑貂;从日落之山,有粟特人、波斯人和安国人焚烧檀香。
这些远道而来的吊唁者也依突厥习俗,蛈面薙发,骑着花棕的雪白的壮马,绕帐呼魂唤灵,让胸中压抑的哀痛随隆隆飞驰的马蹄释放。
耸峙的群山见证着又一个哈尼流入了桑干河,弯弯曲曲地流向往生的终点,生生世世地滋润马背上奔腾的新生命。今夜后,若在桦树林间再次踏断枯枝,就抬头看熠熠银河,黑山头上已经多出一颗新星,照亮着无尽之夏。
“那日说起信教,我原本想说,只要真心感到幸福,是否被麻痹并不重要。”
他的话很短,但筠之已经能看见雪山落日熔金、暮云合璧,能摸到低垂天幕中最亮的星星。
她甜甜道:“等战事了结,孩子出世,我们就去关外草原骑马。所以,项元一定要平安回来。”
“当然。我会大胜而归,让善无草原再无战事。陪筠筠在那儿骑马射箭,在榆树下吹风,给奔虹喝桑干河清澈的水。”
项元笑着,将她垂下的发丝别至耳后。“只是,筠筠,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段日子,远离朝政,好吗?陛下久病不起,长安离并州太远,离云州更远,我保护不了你。”
项元是笔直的凌云木,枝叶粗大葱郁;她是冉冉孤生竹,被卢氏家学和崇文训诫修剪得荏弱婉丽。任何人见了他们,都会称赞这树真高直,这竹真秀美。可筠之不要虚无缥缈的赞美,她要将根须深深扎进土地里,长出同样茂密的枝叶。
她想要在每篇替卢笢之捉刀的文章上署自己的名,想要女童能举童子科,想要小努进官家铁铺造弓弩,想要仁心妙手的胡氏做上医博士,想要婉儿这样忠耿的女人当政,而非崔挹周兴之流把权。
如若参政是抵达愿望的唯一途径,她会义无反顾地踏上路去。
筠之不愿将话题引向深处,垂眸淡淡道:“近来不是我在保护夫君吗?”
“筠筠,答应我,不要参政理事,保护好自己。”
筠之点头微笑:“我会保护自己的。”
项元拉起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面上,将嘴唇朝她手心里送去,柔软的吻渐渐移到筠之手腕上,那里有他们生命交合的新生脉搏。他抬头看她,前额皱出浅浅的山川。
“阿尔达玛。”他呷着笑,尾音满含爱抚。
“阿尔达玛?”筠之不明白这句古老的沙漠咒语,心神却被他的吻摇漾,手指不自觉伸入他毛刺的头发。
项元摇头轻笑,不再说话了。
алдама.
别欺骗我。
看完这里真的好感慨,筠和邵真的大倔种,但又为对方做了很多妥协,而且教会了对方很多事情。婚后生活真的是童话的B面,两个倔强的灵魂在互相拉扯,一起变更好,而且性张力太强了啊啊啊。 筠是个决策能力很强的f人,她做决定的出发点是人,比如现在有宝宝,她是因为邵很开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