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奔波数日,又一夜未眠,不如先歇上一觉罢。”
项錅只觉她嫌自己老了碍事,很忿忿地道:“那不能够!如此境况,我还能睡着么?”说完,着急忙慌地叫家僮们:“套车!套车!再将那礼单子拿来,挨家挨户地去,难道还探不出消息?”
筠之要拦阻,但项錅执意不肯,带着一行人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筠之被项錅循照礼单的行径启发,列出洛阳一应设狱的部构,事关酷吏审讯,最有可能置放在羽林、金吾二狱,此外便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狱,洛阳县狱但家僮去过,可以排除,京兆府狱,及徒坊。但崔詧、来俊臣等人一向狡诈,到底会羁押在哪儿?
项錅按礼单上的官位次序拜访,先到李孝逸家,自然吃了一碗热滚滚的闭门羹对方家僮只推说国公病倒了,项錅悻然离开,家僮又追上来道:“等国公病愈,自然会替府君问一问。”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项錅又拜访了数人,都是闭门不见,不过一夜,风声转向如此之快,项錅心里更加七上八下,越想越糟糕。
礼单上的人名划了大半,此时轮到邵项元同窗蒋俨那里。
从前项錅不喜欢蒋俨,斥他为“带坏元儿的狐朋狗友”,可蒋俨是今日唯一一个愿意见面的,项錅一见他,倒似见了亲孙子一样,涕泗横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蒋俨之妻觉得风声不对,奉了茶便对项錅道:“老府君别急,明日明日再让阿俨去打听打听,这些日子严查结党,风声紧,谁家都不好过,阿俨也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哪!”
“对,对,祖父别急,”蒋俨附和道,“府君不知道,这些日子朝里紧张,循例问话也是有的。从九品到一品,无论官位大小,有人举告便要听问话,不一定就要抄家流放,原也是平等公正之则。”
因家里坐着筠之这样一尊无悲无喜的佛,项錅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坐下后,一味地倾吐自己:“……出了事才知道,靠得住的,不过你们几个一起上学的孩子罢了!”
蒋俨脸色一动,笑容凝在脸上,默默地低下头去啜茶,只觉得不是滋味。他两手反复推盖着茶盏盖子,“阿元自昨夜就没回府?”
“不错。昨日上朝后便没回家。”
蒋俨心里陡然坠了一下,想不到崔詧和来俊臣行动如此迅速,竟一下朝便扣押了。
“老府君可知阿元如今押在哪里?”
“哪里晓得?家里那郡君是尊菩萨,没半点消息!”
蒋俨听了又喜又惧,喜是欢喜他家所知的消息甚少,大约套不出自己在其中的作用,惧是惧怕酷吏有这等手段,连那卢郡君都能不漏一丝风声,真叫人胆寒。
蒋俨揉了揉太阳穴,“总之总之还是静观其变的好。此时无端端地牵连旁人,将来能搭手的也搭不上手了。”
项錅只觉胸口一阵鬼火,竖着眉毛道:“呵!原来此时就是牵连了。早几年你在外面狎害良妓,若没有我们元儿替你垫保钱,你爹早打断你的狗腿扔去县衙了!我早说他是白白地为你们掏心肝,真不值!”说着将茶碗往蒋俨那里用力一推,甩袖走了。
热茶水哗哗地沿案流下,烫得蒋俨“哎哟”一下,他妻子揪着他大腿肉,又拧又掐,厉声道:“什么狎害良妓?你说!你说呀!”
项錅又在外奔走了大半日,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两只青苍的手冻得愈发红肿,那礼单也拽皱了,被冷风刮得脆响。
“回府罢。”他终于吩咐家僮。单子上只剩下八九品的小官,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项錅一到家,兰娘忙迎上去道:“娘子说将军无事,现押在大理寺狱里。七月将军在扬州杀了一个叫薛仲璋的御史,因是裴炎的侄子,现下给人翻出来,说将军是为了包庇裴炎才杀了薛仲璋,府里又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