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谦听得脑袋冒火,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众人都哈哈大笑,武承嗣也狂赞这话说得极好,笑着,恭恭敬敬递上一只红玉骰,“娘子请叫。”
“既我起头,那叫个六罢,咱们今年都顺顺当当的。”嘉懋拍了拍手,一掷,是三点。抬眼望去,筠之、项元、协礼、照邻四个俱是六点。
卢照邻笑道:“我们都是男人,那便筠儿覆罢。”
筠之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顾闷声低笑,一直不言语。嘉懋急得拿筷子往她手上一敲,催道:“快覆。”
筠之这才覆了一个“臣”字。
项元知道她是覆“进厥虎臣,阚如虓虎”一句,还是以自己为底。嘴角又不自觉勾起,左手握拳,抵唇清咳一声,射道:“河。”
协礼垂眸,眼光稍黯,淡淡道:“我射‘辔’字。”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有力如虎,执辔如组。卢照邻恍然大悟,“我射‘谮’字。可方才已约定,要以园内所有之物为底,‘虎’如何能作底?筠儿当自罚一杯。”
嘉懋听见覆底是虎,对筠之大翻白眼,又对卢照邻道:“叔叔,你的好侄女婿属虎。”
“原是这样,”卢照邻笑呵呵地往蓬莱盏里注酒,“那我自罚一杯。”
“夜深,酒凉,我替叔叔饮罢。”项元接过他的酒杯,仰头饮尽。
“马屁精。”嘉懋嘟囔一声,又掷骰子,这次叫三点,是婉儿、卢照邻、杨炯对上。
杨炯道:“我既担了为老不尊的骂名,便倚老卖老一回罢。请上官司言先覆,我们射了这个,便回去休息,留你们小辈自娱。”
“二位是长辈,早些歇息是应当的。”婉儿环顾四周,微笑,“我覆‘肃’字。”卢、杨沉吟不语,少许,卢照邻胸有成竹地举杯,射“啄”字。婉儿含笑点头,二人对饮一杯。杨炯原本还在思索,听见升之的“啄”字,豁然开朗,大笑道:“我乃蠢材!跟射一个‘飞’字。但我迟了,自罚一杯,升之和司言不必同饮。”
众人目送卢、杨两个离开,下一轮嘉懋叫五点,唯筠之、协礼所掷是五。
筠之道:“我已覆过两次,这回由协礼覆罢。”
“如此,我不推辞了。”协礼立于灯下,发垂额前,眼眶更加陷落在阴影里,骨的感觉很明显,睫毛笼着无悲无喜的脸,偶尔扇掀一两下。
须臾,他抬头,笑容温和,覆道:“休。”
筠之猜想他所覆是“蟋蟀在堂,役车其休”,引君子好学不辍之意,可庭内无车,时值冬尾,草丛里也没有螽斯。
庭中松树青苍,枝条盘错蜿蜒地伸向高远的夜空。微风拂过,松针飘落,缓缓坠入寂寥无声的池塘中,不曾泛起一丝漪涟。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筠之笑容渐淡,望着庭中青松,射“樛”字。
“典记聪慧。”协礼低下双眸,朦胧的烛光给他眼底蒙上一层釉色,晦暗不明。
此时乐人们正演《月照西楼》,陶笛声凄凄绵绵地涉水而来,凉意穿云,悲怀风沙。气氛有些冷,嘉懋忙唤众人回神,再叫四点,是薛谦和项元对上。
项元道:“兄为客,自当先覆。”
薛谦心想阿元素不喜欢这些积粘玩意儿,望着满桌菜色,随口覆了个“野”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项元顿了顿,抬眸道:“甡。”他笑着,语气温和,甚至带些开玩笑的意味,但乌黑的眼睛深处分明微光一闪,有火苗掠过。
冰寒的夜风涉过湖面吹来,吹干薛谦满背热汗。他微微一怔,引袖举杯,笑道:“阿元射中了,对饮罢。”
萧氏原在和筠之说小话,听见项元射“甡”字,心口陡然一坠,去拿金蕉叶的手也悬在半空。
“嫂嫂,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