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膝扑通跪倒,并袖过首,行天揖礼,怆声道:“娘娘!臣有一事相求。”

“裴府君何以行如此大礼?快快请起。”

“娘娘!大行皇帝殡天,太子不在京中,臣心中凄凄。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臣为天下万民,求娘娘敛悲,在大行皇帝下殡前,暂代太子亲政。若娘娘不应此请,臣宁愿长跪不起!”言毕,裴炎重重磕头,武承嗣及几名大臣亦齐声跪下,哭求:“娘娘!”

皇后仍拭泪,哽咽道:“眇身只恨不能随大行皇帝同去,茫然不知所措,怎能担此大任?况且眇身一介妇人,难免有牝鸡司晨之嫌…眇身、眇身实在…”娘娘再次掩面哭泣。

武承嗣忙道:“大行皇帝尊娘娘为天后,二圣临朝多年,谁敢说出这样不忠不孝之语?”

其他支持太子的大臣皆沉吟不语,薛谦忙跳将出来:“陛下已命太子灵前继位,尔等此时求娘娘主事,岂非陷娘娘于不义?岂存为臣之道耶?新帝至多三日抵京,你我咬牙,三省六部几十人,难道三日都顶不过去?那真是辜负大行皇帝素日的倚重了。”

武承嗣横目:“薛侍郎平日里装得两袖清风,不想大行皇帝才刚咽气,就藏不住祸心了,此时说这样的话,是想夺权么?”

“国公之言实在无理。贤者之为人臣,北面委质,无有二心;朝廷不敢辞贱,军旅不敢辞难。《韩非子·卷二·有度》:贤德的人作臣子,面朝北,将自己全然付与君主,绝无二心,在庙堂不怕官职低微,在军队里不逃避困难。哪怕今日国公削我官职,只要娘娘一句话,我以庶人身份替诸位递纸研墨,也甘之如饴。”薛谦转而面向皇后,跪道:“臣请将政务交由中书门下协理!”

素日与裴行俭、刘仁轨交好的世家朝臣面面相觑,只有一半随薛谦下跪。

裴炎:“臣受大行皇帝顾命,任中书令,然臣已老迈,伏惟惶然,恐有不慎而负先帝所托,况大行皇帝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故臣请娘娘垂帘,直至陛下出殡。娘娘!”

“娘娘!”裴炎身后又跪成一片。

是夜阴云蔽月,贞观殿笼罩在浓稠的黑暗之中。项元在外带刀戍卫,旁听这出裴炎与皇后唱的大戏。

他知道这一局清流已大败了。

裴炎不愧浸润朝堂多年,深谙说难之道,彼有私急也,必以公义示而强之。清流一党以为七天殡期一过,新帝登基,娘娘便再翻不出波浪,故而不愿自己出头,为短短七日的权柄得罪娘娘。殊不知顾小利,则大利之残也。七天虽短,但这位皇后娘娘能做的事太多太多。昔日晋献公向虞公借道三年以攻打虢国,虞公贪图财利,将道路出借给晋献公,晋献公三年后虽如约归还,但也因扫平了虢国而兵强马壮,一举歼灭虞国,虞公死前才悔不当初。

这场争辩很快以薛谦告败结束,朝臣们陆陆续续离开贞观殿。裴炎迈过高槛,抬头时,看见了门外的邵项元。“将军骁勇,果然高升了。”

项元道:“无功受禄而已,裴府君谬赞。”

“将军何必自谦?”裴炎摇头道,“将军先有云州大捷,后又护送二圣东行;卢郡君谏言不多,却回回能切要害。你二人分属有功,未来不可限量。”

谏言?什么谏言?

项元微微怔神,思索后很快明白过来,筠之在观云殿不是仅仅批阅奏疏而已。被欺骗的愤怒渐渐在他胸口蔓延,自离开潞州后,不信任感就像埋在沙子底下的火药,表面平静,而筠之任何言行不一的举动都能将它点燃爆炸。

短暂的沉闷和静默后,他试探道:“小君纸上谈兵,若无娘娘与裴府君运筹帷幄,封禅一事哪能顺利无虞。”

裴炎捋须笑道:“卢郡君还年轻,多历练几年就好了。况且,封禅华山、再转洛阳一计妙极,委婉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