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滑雪前的血糖目标值应当设为 6 到 8 毫摩每升,每 30 分钟检查一次动态血糖仪的读数,随身携带葡萄糖片或者凝胶、能量胶、坚果棒,按需补充,避免运动诱发低血糖。滑雪之后,必须警惕延迟性低血糖,睡前血糖建议 7 到 10 毫摩每升。
……
最后,他才给她结论:“能去。”
凌田按照这份指导意见开始做准备,看到葡萄糖一项又觉得纳闷。
她发消息问辛勤:【为什么特别指出得是葡萄糖片或者凝胶?你不是说液体的更好吗?】
辛勤的回复简单明了:【液体葡萄糖冰点零下 2 度,你们去的那个雪场现在零下 5 度,可能结冰。】
凌田笑出来,脑中一瞬出现画面,自己在山上突发低血糖,掰开液体葡萄糖的塑料瓶盖,然后发现一滴都倒不出来,于是卒。
要不是辛勤提醒,她真的想不到。
但她也是服了现在的自己,这么地狱的场景竟然也会觉得好笑。
*
学校放假比研究所早,凌田出发的那天,辛勤还在工作,两人约好了等她回到巴黎再见面。
她搭同学的车南下,五个人挤一辆小雪铁龙,路上开了六个多小时才到。他们在格勒诺布尔的宜必思住了一晚,次日出城去雪场。
滑雪在法国算是国民运动,同去的同学大多是老手,而她过去只在室内雪场滑过单板,如实告知水平。人家对她说,没关系啊,我们带你去个最简单的道。
他们搭缆车上去,随着吊厢在钢索的震颤中慢慢爬升,格窗外的世界也被冰雪一寸寸地漂白。
迎风面的雪壳坚硬如瓷,冻出波浪形的冰釉,背阴坡道上的粉雪蓬松如糖霜,一阵风掠过,惊起雀鸟,扬起细密的晶尘,在湛蓝的晴空下折射出淡紫色的光。
她隔窗遥望,为这景色着迷,直至到达海拔两千多米的雪场,往下一看,天都塌了,这么高,这么抖,谁说的这是最简单的道???啊???
但不远处分明就有好几个一米出头的小孩,被大人套上雪具,迫不及待地开始往下滑。
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好吧,这大概真就是这里最简单的道了。
身边的同学一个个滑走,最后一个鼓励她说,来啊来啊,其实就这一段看起来比较陡,过了这个坡就好了。
她犹犹豫豫,想总之不能抱着板走下去吧,只好硬着头皮,横板一点一点往下挪。
动作虽然可笑,但是好歹下去了呀,她安慰自己。
就这么一直挪到一段缓和的坡道,才算放开了慢慢滑起来,一时间竟有点自我佩服,脑中一个小人儿拍着她的肩膀说,哈哈,凌田你真行,你滑起来了耶。
然而话音未落,就摔了一跤。
她爬起来,继续往下,却又见一段陡坡,只好又横着板一点点卡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记得是从哪个时间点开始,脚下忽然找到了感觉,仿佛身体先于头脑苏醒,她忘记了其他,只是感受着迎风切开冷空气的速度,听着滑雪板底摩擦雪面发出沙沙的声音,远处的人声嬉闹全都成了朦胧的背景音,隔着层毛玻璃似的。
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她看见远处山峰的轮廓,山顶的旗云正在消散,露出冰雪塑成的锋利棱线,像一片片破碎晶莹的云母。她一直看着那里,控速,调整方向,再也没有摔倒,完美地一路滑到了终点。
她停下休息,摘下雪镜,回望来路,也真觉得不过如此。
倏忽之间,又想起本科毕业的时候,同寝室女生们约好的那次旅行,她们去了扎尕那,她没去。
当时的她满心迷茫与恐惧,总是害怕被困在家里永远不可能再远行,但又不敢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