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自己选的房子真不错,虽然传说十三区治安一般,但距离学校很近,邻居有不少是同学,附近便是唐人街,路上走着的几乎都是华人,马路两边到处可见各种中餐馆和金店的中文招牌,睁眼感觉一秒回国。
虽然很多地方可见大片的涂鸦墙,看着好像不是什么好街区,但她是来学现代艺术的,那是她前辈和同行的作品,她怎么会嫌弃涂鸦墙?
她还说发现自己现在挺行的,这几天每天暴走两万步,没发生过一次低血糖,应该是过去一年一直注意锻炼,身体有了折腾的底子,不至于一加运动量就电量报警。对付各种飘高的状况也有了经验,不管是换季、吃大餐、还是生理期,看血糖曲线高高低低,就好似老股民看 K 线图,心里有数,一点都不慌。
辛勤听着,没接口,还是很操心地检查着她需要的东西是不是都已经买齐,药品是否足够,第一千零一遍提醒她急救电话多少,附近的药房在哪里,以及办理学校注册、银行开户、医疗保险的日期和程序。凌田服了,她读书要办的那些事,他好像比她弄得更清楚。
直到夜深,他们在那张小尺寸的双人床上做爱,她在他耳边轻喘低吟,他吻住她,不让她再出声,可吻了一会儿又不吻了。直到激情过后,她去寻他的嘴唇,他才贴着她解释,听你叫得好想射,就想亲你不让你出声了,结果一边亲一边做更想射。几句话听得她呼吸细细密密,假装嫌弃地说你为什么讲得出这种话?他说你现在后悔是不是晚了点。她说嗯,后悔了,我费老大劲从宜家抱回来两个枕头,结果你天天跟我枕一个,好浪费。
两人都轻轻笑起来,笑了一阵又静静相拥,听着窗外异国城市陌生的白噪音。
很久很久,他在她耳边轻轻地问:“田田,你睡着了吗?”
她嗯了声,他听见,无声笑了。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睡着?”
他没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更妥帖地抱住她,身体顺着她身体的轮廓,互相依偎着。只这么一个动作,她忽然想哭,不出声地流着眼泪,反反复复对自己说,闭眼快点睡着吧,明天还得早起赶火车,千万不能出状况,他会担心的。
其实,她这状态根本瞒不了他。她睡觉一向不喜欢跟人挨着,单单这一晚却始终抱住他,大概是怕他从高架床上掉下去吧。
而且,也真有点后悔了。她当初在中介那里看中两套 studio,另一套更大一点,就是在同一栋楼里,但每个月贵一百欧,她为了省钱选了这套。过去总觉得只要收入能养活自己就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有了些改变,像是朝着一个模糊的目标迈进,她不曾说出来是什么,甚至就连她自己也没完全厘清。
辛勤也差不多,脑中一遍遍在想还遗漏了什么,甚至有点后悔选了牛津,要是在比利时的话,来巴黎方便许多,火车才一个多小时,而且没有签证的限制,他每周都可以来看她,她过去也很方便……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一天两天,而是以后的以后。他不曾说出来,但那个以后,他们两个人的将来,一直就在那里,等着他一点点靠近。
就这样胡思乱想半睡半醒地挨到早上,两人顶着两张缺乏睡眠的脸出发去北站坐欧洲之星。
九月份的巴黎已经有了明显的秋意,清晨空气干燥清冷,阳光耀目。钻进地铁,又刚好撞上早高峰,他们在密不透风的甬道里被静默疾行的人流赶着走,凌田不禁腹诽,到底谁说法国人松弛来着的?这节奏可比上海快多了,也压抑多了。
就这样一路慌张地到了火车站,再加上昨夜没睡好,她难受得想吐,分别在即,忽然泄了气,又一次觉得自己肯定不行。
她抱住他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其实也知道不可能,她没签证,没车票,开学之前还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