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驱车前往顾宅的路上,整个头脑里想的都是这些事情。
第223章 第二百零一章 孤注
这个地方简直荒凉得可怕。
别说人烟了,就连老鸦的聒鸣都听不见一声。从上山到现在,唯一让冯振霖不至于怀疑找错了地方的,就只有把跑车驶入铁门时,碰上了两个冲他行礼的门卫。在那之后便是满目的萧条,衰颓,百草凋敝。即便是还剩下点郁绿的松林,同样也是空荡荡、静幽幽的,什么回响也没有。他甚至觉得哪怕在密林深处也找不到一只鸟。
就算这些景象都能归咎于隆冬,那么自己临时起意,一路飙车过来,人都快杀到顾惟面前了,不仅没人想着要为他通报一句,甚至连来意都不问上一问!这又能怪罪到什么头上?
车子绕过碎冰飘浮的水池,穿过草木枯索的庭院,一路上见到的种种异常,逐渐在冯振霖心中凝结成不详的预感。反正都是无人问津,他干脆把车一横,不偏不倚正停在人家的大门口,车门一关便大步跨上台阶,这就要去摁墙上的门铃
恰逢此时,一个男仆为他打开了大门。说为他或许不大准确,因为从男仆眼中的迟疑来看,只怕对方不是来迎接贵客,而是来将他拒之门外的。只见这个男仆敞开半边门扇,堪称敏捷地闪身出来,还不等客人看清厅堂里的情状,又忙不迭地将门掩上。
“顾惟呢?在不在家?”
轻车熟路的冯振霖,从来就没什么当客人的自觉。他岂止不等回答,话都不等说完就要往屋里闯。其实到了这个时候,顾惟在哪儿已经无须多问,而惯于我行我素的冯二公子,原本就不会把一个仆人放在眼里。越是受阻,他就越是笃定今天非见到顾惟不可。眼看着,一场冲突在所难免,说巧不巧,这时门再一次打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贴身服侍顾惟的保姆鹤姨。
“冯少爷,您来了……”
“请进。”
鹤姨的面孔,对冯振霖来说比顾家的主人还要熟悉,从他还会在别人家的客厅里大叫顾惟的年纪起,对方就总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然而今天,这张面孔不仅没有像过去一样浮起微笑,甚至,还笼罩上前所未有的愁云。这里的人、事、空气、风景……每一样都让他感到说不出的难受。唯一不曾改变的,或许就只剩下待客的体面,寒暄之间,鹤姨向他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房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急于探其究竟的冯振霖,想也不想便一脚跨入门内,结果猝不及防地,当头便是一记闻所未闻的可怕巨响。
其实不是一记,而是一记接着一记铿锵又悒郁,阴沉又暴烈。即便穷尽全部想象,冯振霖也想不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声音。既似大锤擂鼓,又似沉木撞钟,似地心发出的怒吼,又似天外劈落的惊雷……总之响彻宅邸的阵阵声波,一遍又一遍地荡过满地的残骸。他好像看到挂画是如何被震落,花瓶是如何被粉碎,壁灯一盏接一盏地炸开,还有楼梯扶手稀里唰啦地剥落下来,抬眼望去,简直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像是摇摇欲坠。
实际上冯振霖想象出的一切,毫无疑问都是顾惟前些日子的杰作。无论他临进门前怀着什么样的疑惑,此时此刻,都已然叫天崩地陷的噪声所吞没。鹤姨将他引上二楼,他完全不知所以,与走廊上的仆人擦身而过时,不觉又涌上强烈的惊诧。在这座仿佛明天就要倒塌的豪宅之内,竟然,没有一个人想着要逃!不仅不逃,而且还照常忙着手上的活计,好像压根儿就没什么值得害怕的,甚至都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然而,这种镇定不仅没法使人感到安慰,反而更加重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绝望。换句话说,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除开像这样一如既往地忙活,他们也做不到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