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她们应该马上发现对他伺候不周,这栋房子里住的肯定不是一群猪脑子。结果临近四点,也就是家庭医生抵达前不久,鹤姨居然问他,既然下午茶的时间提前了,是否需要把晚餐也一起提前?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当着一干人等大发雷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找了一群饲料厂的女工吗?有谁会在午饭过后两个小时就吃下午茶,四个小时吃晚饭?!能动动你们只知道吃的脑子想一想吗?!”
女仆们,包括鹤姨,都完全傻在了原地。这个判若两人的少爷,比他刻薄的责骂本身还要令她们愕然。其实话一出口,顾惟自己也意识到根本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就为了这点事情,竟然失控至此……他觉得丢脸,甚至是耻辱,最得不偿失的是发完火后情绪非但没有好转,反倒比先前还要恶化。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什么也不想做,与此同时,空无一物的内心又感到难以形容的悒郁。
……他知道这药的问题在哪儿,自从亲身体会过以后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它能让他的机体正常运转,却又无法使情绪恢复健康。无论如何回想,他都忆不起以往那种平和稳健的心境。按照家庭医生的理论,人天生就有从痛苦中自愈的能力,那,为什么只有他感觉不到这种能力的存在?还有陈蓉蓉……陈蓉蓉也有这种能力,对吗?所以无论他对她造成过多少伤害,无论她为他流过多少眼泪,这些伤害,泪水,早晚有一天都能彻底忘怀。
能够自愈的痛苦还是不是真的痛苦?
如果她早就给他们设定了这么一个结局,如果她在哭的时候就知道将来会有这么一天,那她的悲哀还是不是真的悲哀?她的忧郁还是不是真的忧郁?没准儿她一直在心底嘲笑他,玩弄他,暗自积蓄憎恨的能量,只为迎来盼望已久的报复……她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计划这么报复他?这是不是就是她的报复?
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爱他?
一阵剧痛倏然发作。
心脏深处,有一块肌肉在接连不断地抽搐,一阵快似一阵,在整副胸腔内激发此起彼伏的痛苦。顾惟猛揪住心口,一下就从沙发上翻了下来,他挣扎着抓住不知是茶几台面还是沙发扶手之类的东西,跌跌撞撞,一路闯进连灯都没开的卧室里。痛苦渐次堵住喉咙,本就浑浊的呼吸愈发艰难,他一把拉开床头柜抽屉,胡乱翻找着印象中几乎是救命的药剂
不……不是这样……他没那么痛,还没到痛不欲生的程度……只是这种感觉他不喜欢……他不喜欢……
太暗了,卧室里暗得什么都看不清,顾惟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一针就扎破了自己的血管。血渗出来,顺着小臂流向手腕,他一面昂首吸气,一面将药水推入体内。注射的速度,剂量,他已经全不在乎,他只想着要快……快起作用!……只要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他什么都无所谓……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裹挟着药物分子,终于如他所愿地汇集到心脏四周,药效发作了,宛如铜墙铁壁将这个维持生命的器官团团封住。注射完成的瞬间,横冲直撞的疼痛总算有了镇静下来的趋势。
他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一头瘫倒在地毯上,汗水濡湿的黑发,纠结凌乱地散落在额前。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愈发深沉的幽暗当中,看到有什么在闪闪发亮。他疲惫地侧过脸,发现是和自己一样滚落到地毯上的注射器。金属针头几不可察,唯有尖端一点正闪烁着冰冷的亮光。刚才,他用这只针头救了自己的命,此刻,却感到这点亮光就如同死亡在对他发出注目。
……死,
他会死吗?
要是死了,家庭医生,房子里的仆人,还有鹤姨……他们会不会觉得他是死于自负和无知?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非要选一条走不通的死路……
其实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