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无关的遐思。
平心而论,顾惟比大部分雇主都慷慨大方得多,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也从未给他的言谈举止蒙上任何阴影。但不知为何,医生却从那双睫毛浓密的眼睛中感觉到,就算他做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举动,或许也不值得奇怪。
手臂中的囊管是做什么用的,陈蓉蓉费了好些时间才终于回想起来。至于顾惟为什么要叫人把囊管取出来,没准儿,就跟她猜的那样,是一种彻底厌烦的信号。她说不出是消沉还是恐惧,只是木木地坐着为人鱼肉。少顷,女仆端上了新茶,然而刚换上丝绒长袍的少爷好像对茶完全不感兴趣。他走近他们身边,定睛观看这场小型手术,仿佛自己用惯了的东西出了毛病,正等着能有人把她给修理好:
“怎么样?”
“就快好了。”
医生经验丰富,没用多久就找准了位置,手术刀割开她的肌肤,暴露出一道鲜红得有些骇人的切口。接着,镊子的尖端探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勾划挑拨,慢慢翻出埋在皮层下方的管头。她低眉垂首,任由摆弄,尽管,倒也不怎么疼,然而看着尖锐的镊子来回刺探自己的血肉,这幅光景到底使她缩回了呆滞不动的视线。
或许是这种反应激起了医生的怜悯吧,在用棉花蘸去渗出的血珠时,他自觉善意地提醒道:
“以小姐现在的身体,可能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适合受孕。”
陈蓉蓉呆滞着一张脸,像压根儿没听到似的,当然无论她听没听到,除开接受现实都再无第二条路可走。终于镊子夹稳了囊管,眼看就要钳住往外拖,就是在那一瞬间,她猝然挣开医生蹦跳起来。乍然受到惊扰,正是全神贯注的医生连手都来不及放下,他只顾看着自己的病人跟受惊的动物一样四处乱窜,眼前又浮现出那间阴暗恐怖的地下室。
说逃,其实根本就无处可逃,即使不顾一切钻进了卧室,可是在那之后,难道又要从背后的小门去往那座噩梦中的电梯……?甚至,她连跑到后门的机会都没有,三步并作两步的顾惟轻而易举就把她堵在了墙角。狩猎,尤其在这个房间里,他比任何人都更有经验。她已是方寸大乱,手脚并用地往床上爬,可当自己的脚踝抓在一只修长有力的手里,不容反抗地向后一拖她感到浑身的力气,似乎也被这记拖拽彻底抽空。
她终于明白……终于明白却怎么也不敢相信,顾惟竟然会有让她怀孕的念头!不,不是念头,而是行动,已经付诸实践的行动。她太害怕,头脑一团乱麻,为求自救甚至将希望寄托到顾惟的立场上,想着一切他不可能让自己怀孕的理由:在结婚前就弄出私生子的丑闻,他的父亲怎么会容许……?!她无法想象,要是真的怀孕,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正是胡思乱想之际,一双长腿夹住了她的腿,不等她动弹,一条手臂又箍住了她的肩膀,他擒住她拼命发出尖叫的下巴,将整个披头散发的后脑压上自己的肩头:
“嘘别叫,别叫了,不就是怀孕而已,值得你这么闹腾。”
又是一阵狂乱的挣动,徒劳无功,上臂的伤口血流不止,然而她却完全感觉不到。她所有的神经都爬满了绝望,绝望就是她剩下的唯一知觉。
“能怀孕说明蓉蓉长大了,这是好事,知不知道?”
轻柔的低语,好像在哄她放下敌意,可实际上,却是在故意刺激她做出更大的反抗。没有人听出这番安抚下包藏着怎样的祸心,没有人相信这具皮囊内栖息着怎样的魔鬼,一拥而上的女仆和匆匆赶到的医生,他们或许都认为她疯了,但是她没有,她没有……!真正的罪魁祸首还在咬着她的耳朵,话里带笑,那声音穿透她的耳道,字字钻进她的心窝: